玄一頓了頓，沒有把話說下去，楚天奕卻是明白了玄一的意思。
大解跟小解的時候不說，便是要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之下在床上解決了。
丁衛國，竟是已經如此了嗎？
玄一繼續道：“負責伺候丁将軍的人不知道丁将軍究竟何時才會如廁，所以也隻能夠在發現之後立刻處理。伺候的人處理的還是很及時的，但是時間久了，這房間之中還是難免會有些味道。”
楚天奕的眉頭皺得更緊，周子雄的臉上已經滿是不忍。
他緊緊地攥着拳頭，壓低聲音道：“堂堂一個将軍像是一個廢物一般躺在床上，躺的久了，隻怕心也就跟着廢了。”
“大哥……”
他忍不住想要求情，楚天奕卻是擡手，阻止了周子雄把話繼續說下去。
楚天奕提步走進了房間，那令人不愉快的味道變得更加強烈，而他遠遠地看到，那床上躺着一個人。
雖然未到跟前，但是楚天奕已經能夠看到，床上躺着的丁衛國幾乎是變了一個人。
原本強壯的身軀如今形容枯槁，或許是因爲長期不曾出去曬太陽，丁衛國的面色是病态的蒼白，他那一雙眼眸黯淡無光，猶如一潭死水，不見半分活力。
丁衛國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可是他的呼吸聲卻有些粗重，如同風箱一般，讓人的呼吸都不由得跟着發沉。
看着丁衛國這副模樣，楚天奕都驚了一下。
楚天奕知曉丁衛國并不是真的生病，隻是被秦若曦跟洛興懷聯合用了醫術跟毒術，所以才癱瘓在床動彈不得。
可是，如今看來，丁衛國倒真的像是一個病的極重的人。
而且如今的丁衛國看起來蒼老了許多，鬓間竟是也有了許多斑白之色。
若不是知曉這裏就是丁衛國的府邸，楚天奕當真是有些不敢認的。
楚天奕站在原地未曾上前，心思卻是百轉千回，終于明白了周子雄爲什麽會一再爲了丁衛國求情。
看着昔日并肩作戰的兄弟變成這副模樣，任誰都會于心不忍的。
床上的丁衛國已經聽到了房間之中的腳步聲，隻是他卻并不想要理會。
癱在這張床上這麽久，丁衛國隻覺得自己就是一灘爛肉。
每天都有人進入自己的房間，流程一般的給他喂飯喂藥，輔助他如廁，給他擦洗身體，然後就會離開。
而這個過程之中，那些人都不曾跟他多說半個字。
這幾近無聲的世界讓丁衛國崩潰，也确實是讓丁衛國有了更多的時間來思考一些事情。
之前，丁衛國一直在想着楚天奕跟他說過的話，蕭丞相對他的恩情，跟東月國千千萬萬的百姓，到底哪個更重要？
這兩者在丁衛國的心中都極重，可是思考久了，想到那些血灑沙場的兄弟們，想到因爲戰亂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丁衛國心中的天平漸漸的有了傾斜。
他想要改變這個狀态，所以，有段時間，丁衛國亦是一直期待着楚天奕能夠再來。
可是，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楚天奕再也沒有露面，就像是已經把他給完全遺忘，這讓丁衛國的情緒崩潰，心中的希望也漸漸地變成了絕望。
他懶得再去理會那些進進出出的人，甚至是對那些人覺得萬分煩躁跟厭惡。
可是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皆是因爲那一次他想要如廁卻無人察覺，以至于他忍不住在床上直接解決。
那個瞬間，丁衛國隻覺得自己所有的尊嚴都被碾的粉碎，自己就如同被人脫光了衣服丢在人群之中，被人摁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那個瞬間，丁衛國恨不得結束自己這條命。
可是，如今丁衛國全身上下除了腦袋之外都動彈不得，這讓他連自盡都成了奢望。
他恨，他不甘，卻更加的自責跟痛苦。
丁衛國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罪有應得，都是爲了償還他犯下的錯！
如今，他隻想要一日日的熬着，好好的感受這般痛苦，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
含糊不清的聲音從丁衛國的喉間發出，似是野獸無助而又絕望的悲鳴。
丁衛國閉上了眼睛，感覺到身下的被褥浮現出一股溫熱。
那死水一般的眼眸之中有幾分波動，卻因爲他閉着眼睛的動作而被完全的掩蓋，隻是，丁衛國的身體還是有幾分抑制不住的輕顫。
原本就渾濁不堪的空氣之中又多了一絲不和諧的味道，楚天奕神色微變，玄一也是一怔，瞬間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麽。
他連忙對着楚天奕拱手行禮道：“主子，您先出去，屬下命人來收拾一下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躺在床上的丁衛國渾身一顫，他驚恐的睜開了眼睛，那死水一般的眼眸之中滿是震驚跟急切之色，情不自禁的掙紮着想要去探尋。
主子？
剛才那聲音應當是玄一的，可是玄一說“主子”？
能被玄一稱之爲“主子”的人，隻有楚天奕！難道說，剛才進來的人是楚天奕嗎？！
丁衛國震驚不已，急切的想要确認。
隻是，丁衛國的身體根本就動彈不得，這番掙紮隻是讓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着，卻根本移動不了分毫。
情急之下，丁衛國隻能夠努力的翻着眼睛，想要往聲音的方向去看，好确認是不是楚天奕在這兒。
楚天奕看出丁衛國的掙紮，心中有些發沉，卻是上前走到了丁衛國的面前。
看着自己眼前這個帶着銀色面具的高大男人，丁衛國頃刻之間淚如雨下，原本帶着病态蒼白之色的面容更是漲得通紅。
他的身體在顫抖，不知是因爲激動，還是因爲窘迫。
身下的被褥是潮濕的，熱度已經有些散去，開始發涼。這種感覺清清楚楚的提醒着丁衛國，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一想到楚天奕撞見自己在床上小解，丁衛國就恨不得一頭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