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門,那虛弱卻又抑制不住的咳嗽聲便落入了秦若曦的耳中,而且饒是秦若曦戴着帷帽又掩住了口鼻,那濃郁的藥味還是撲面而來。
其中,還夾雜着一股潮濕的黴味,甚至是尿騷味。
秦若曦不由得皺眉,居住的環境這般惡劣,人的身體怎麽能好?
秦若曦打量着四周,隻見這狹小的帳篷之中,放着六張簡單地床鋪,而每個床鋪上,都躺着一個人。
雖然是隔着帷帽,秦若曦卻仍舊能夠看到,床鋪上的這些人神情痛苦,臉色灰敗,更是已經瘦得不成人形。
營帳裏的光線有些昏暗,軍醫正欲關門擋住寒風,秦若曦卻是開口道:“先開着門吧,這裏面味道不好,透透氣人也能精神一些。”
軍醫有些許猶豫,現在天寒地凍,營帳裏面本就不暖和,住着的又都是病人,軍醫饒是知道營帳裏味道不好,卻覺得還是應該讓他們保暖。
但是想到秦若曦的醫術,還有秦若曦身爲王妃,怕是平日裏生活精緻,受不了這味道,軍醫便還是點了點頭,按照秦若曦的吩咐沒有關門。
房間之中的六個人艱難擡頭,看向了秦若曦,似是對秦若曦的出現很是意外。
軍醫開口道:“這位是安順王妃,她來給你們診病了。”
話語落下,床上的六個人愣了愣,連忙就要起身。
秦若曦連忙快走兩步上前,“諸位将士好好躺着,我這次受了父皇的任命擔任軍醫,跟安順王一同來邊疆,便是希望能爲東月國出一份力。”
“諸位無需多禮,我會挨個給你們診脈,還請你們配合。”
“我……我們身份低微……怎能讓王妃診脈啊……咳咳……怕……咳咳……怕是污了王妃的眼……咳咳咳……”
一道虛弱的聲音落入秦若曦的耳中,誠惶誠恐之中還夾雜着幾聲抑制不住的咳嗽聲。
其他幾人紛紛附和,“王妃,這裏不好……您,您别讓我們染了病……您照顧好安順王殿下就好了……”
“是啊,隻要安順王殿下來了……北魏國的那些混賬就沒有好日子過了……咳咳咳……”
秦若曦立刻道:“諸位不要多言,我是軍醫,怎麽不能給你們診治?安順王固然重要,但是你們都是東月國的将士,也同樣重要。”
她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距離門口最近的那張床邊,那人誠惶誠恐的看着秦若曦,卻又神情躲閃。
秦若曦從熾翎的手中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淺黃色東西遞給了面前的人。
“這是梨膏糖,你含在口中,可以化痰止咳,潤肺養陰的。”
溫和的聲音落入這人的耳中,雖然隔着帷帽讓他看不出秦若曦的容顔,但是他卻不由得想,能有這般聲音,又這樣溫柔的女子,定然非常漂亮。
“王妃給的,快拿着啊!”軍醫看着将士還呆愣着,立刻出聲提醒。
那将士回神連忙點頭,手忙腳亂的拿了那梨膏糖塞進嘴裏。
霎時間,那甜蜜的味道伴随着絲絲清涼,在他的口中彌漫開來。饒是冷風還在不斷灌進營帳,可是他的心,卻都暖了起來。
“熾翎。”
秦若曦吩咐了一句,熾翎颔首應了一聲,拿着那梨膏糖分給了營帳之中的另外五個人,而秦若曦也已經自己放好了床邊的矮凳,直接在床邊坐下。
“勞煩伸手,我來給你診脈。”秦若曦柔聲開口。
那将士條件反射一般的伸出了手去,如在夢中。
他看着秦若曦手指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越發恍惚,但是那輕微的觸碰,讓将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連忙收回了手。
他一咕噜從床上滾了下來,這動作把秦若曦給吓了一跳。
“你沒事吧?”
秦若曦正欲伸手攙扶,那将士卻是已經跪在了地上。
“王妃,您快回去吧,小的哪能讓您診治啊……咳咳咳……”
他急切的開口,嘴裏的梨膏糖卻是一下子掉落了出來,将士又吃了一驚立刻想去接,可是情急之下,卻又抑制不住的咳嗽起來。
剛才當他那黝黑又帶着厚實的繭子的手跟秦若曦那瑩白的小手放在一處的時候,将士愣了愣,突然覺得萬分不自在,隻覺得自己似是沾染了秦若曦一般。
自己這般卑微的人,豈能真讓身份高貴的王妃來治療?
安順王妃能來看他們,他就已經非常激動驚喜了,絕對不能再奢求太多。
其餘的五個将士剛剛拿到梨膏糖,看到這一幕,也是紛紛下床跪下。
“王妃,您回去吧……我們……我們這病,不知道能拖幾日,您還是别來……”
幾人紛紛開口附和,皆是在勸說秦若曦離開。
秦若曦見狀,眉頭皺成一團,“你們這是做什麽?”
“王妃,您回去吧,這裏不是您該來的地方!您能來,我們都已經很感激……咳咳咳……”
最先跪下的将士對着秦若曦重重的磕了頭,卻是渾身無力,難以再支撐起自己的身體。
他就這般跪伏在地上,淚水卻是忍不住湧了出來。
他的身體,他知道,如今怕是好不了了。
這風寒,他們算是最早得的,本以爲熬兩天就沒事了,可是誰曾想,他們竟是拖拖拉拉到現在,遲遲都不見好,身體反倒是越來越差。
而且,他們身體沒有好起來便也罷了,竟是還有好多個照顧他們的戰友也染了病。
雖然如今軍醫未曾說過其他人染病是因爲他們,但是這幾個病重之人,心中也有些猜測,亦是聽到過一些風言風語。
他們這病,隻怕不是尋常的風寒,而是難以治愈的惡疾啊!
昨天軍中突然分營帳,得病的人住到西營區,未曾得病的将士都去了東營區。
這個舉動雖然說是爲了讓那些健康的将士們更好的操練,但是也不免讓人猜測,他們這病,怕是容易傳染,所以楚天奕才會下令讓他們分開住的。
特别是昨天換營帳的時候,還有人在他們的營帳之外叫罵,實在是讓這六人心中自責不已,又是萬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