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幫我煎藥吧,今晚的安胎藥還沒喝呢。”
張姨娘努力的擠出一抹笑來,不願再繼續先前的對話,轉身躺在了床上。
妙兒滿心驚恐跟擔憂,可是張姨娘不再理會她,她終究什麽都問不出來。
夜色隆隆,一碗濃郁的藥汁被張姨娘喝了下去。
不到半個時辰,痛呼聲跟哭聲便從翠竹苑傳了出來。
緊接着,妙兒急匆匆的出去請大夫,原本籠罩在黑暗之中的秦府,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
宿在滿堂苑的秦宣和得了下人的禀告,跟徐氏立刻趕來了翠竹苑。
可是還沒進門,濃郁的血腥味便湧入了秦宣和的鼻息。
看着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房間,秦宣和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僵在原地,一顆心亦是重重的沉了下去。
張姨娘的孩子沒了,即便是不問大夫,秦宣和也能知道這個結果。
他呆愣愣的站在院子裏,清冷的風卷起他的衣擺,讓他心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劉姨娘比秦宣和來的更早些,得知秦宣和跟徐氏過來,立刻迎了出來。
劉姨娘雙眸通紅,對着秦宣和行了一禮,開口道:“老爺,大夫說,張姨娘的安胎藥裏被人放了落胎的藥……”
劉姨娘忍不住哽咽,看着房中張姨娘的模樣,她心疼的厲害。
秦宣和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落胎藥嗎?
幾乎是本能的,秦宣和轉頭看向了身旁的徐氏。
他的眼眸之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徐氏才剛回府一天,難道就已經按捺不住了嗎?!
怒吼已經到了喉間,可是就在要沖出口的那一瞬間,被秦宣和生生的忍住了。
他緊緊的攥着拳頭,心中百轉千回,凝視着徐氏,所有話都卡在了喉間。
徐氏被秦宣和這麽一看,卻是登時心中發緊。
“老爺,您懷疑我?!”
徐氏緊張的瞪大了眼睛,急切的辯解道:“不是我做的!我根本就沒有……”
“沒有……”
秦宣和艱難的開口,看着徐氏努力的擠出一抹笑來。
“爲夫沒有懷疑你。”
“夜深了,寒氣重,你還是先回滿堂苑休息吧,切莫染了風寒。”
徐氏跟劉姨娘聽到這話都皺了眉頭,徐氏的心仍舊高高的懸着,劉姨娘卻是緊緊地攥起了拳頭,心髒似是被一隻大手給狠狠地攥住。
“回去吧,好好休息。”
秦宣和的手顫了顫,終究還是落在了徐氏的肩頭,幫着她攏了一下身上的披風。
徐氏看着秦宣和的笑臉卻是心中發毛,“真的不是我做的。”
她再次辯解,秦宣和心中梗的厲害,卻還是努力的維持這笑容點頭。
“爲夫知道,你回去休息吧。”
這溫柔的話語,充滿了信任,但是秦宣和的眼眸之中卻滿是隐忍的怒意。
張姨娘雖然一直胎像不穩,卻一直沒有出過什麽纰漏。
如今徐氏剛回府,張姨娘的安胎藥裏就被放了堕胎藥,這事兒不是徐氏做的,還能是誰?
同樣的戲碼,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秦宣和如何能夠相信徐氏的辯解?!
這個女人,果然是一旦得勢,便一刻都不肯消停。
可是,心中自己卻偏生不能動她,能夠仰仗的,便隻有秦若蘭這個女兒了!
秦宣和心中恨得厲害,雙眸都有些泛紅。
徐氏看着秦宣和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再開口,對着秦宣和點了點頭便轉身朝着滿堂苑走去。
徐氏的身影漸行漸遠,秦宣和的手卻是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老爺,張姨娘滑胎的事情,您打算怎麽處理?”
劉姨娘的聲音驟然落入了秦宣和的耳中, 透着從未有過的涼意。
秦宣和轉身,眉頭皺成了一團,心中有各種情緒交織纏繞。
“老爺,您不想爲張姨娘還有張姨娘跟您的孩子讨一個公道嗎?”
劉姨娘直視着秦宣和,素來溫柔又膽小的她,此時卻展現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強勢。
或許是劉姨娘那雙紅腫的眸子太過于氣勢逼人,秦宣和竟是覺得有些不敢去面對。
心虛瞬間變成了惱怒,秦宣和眉頭深鎖看着劉姨娘怒斥道:“你這是在質問本官嗎?還有沒有點兒規矩了!”
“讓你管了幾天府上的事宜,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了是嗎?”
劉姨娘看着秦宣和這憤怒的樣子,莫名的想笑。
心中這般想着,她便真的揚起了唇。
秦宣和看着劉姨娘的反應,心中的惱怒更強烈,亦是生出了一股強烈的羞恥感。
他隻覺得,劉姨娘此時的笑容是在嘲諷他!
“你笑什麽?!”
“沒什麽。”
劉姨娘輕聲開口,旋即收斂了笑容,對着秦宣和跪下。
“是妾身逾越了,剛剛看着張姨娘那痛苦的樣子,妾身想到了自己跟老爺也曾有個未出世的孩子,所以心中有些難過,便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妾身言語無狀,請老爺恕罪。”
劉姨娘低眉順眼的跪在地上,但是秦宣和的反應卻讓劉姨娘的心中釋然了。
那一瞬間,劉姨娘突然非常理解張姨娘的做法。
甚至是覺得,張姨娘做的對。
這個男人,真的不堪爲人父,不堪爲人夫。
如果她早些認清現實,或許也會做出跟張姨娘一樣的選擇。
可能她也不會讓秦若琪來人間走這一遭,受這麽多的苦。
秦宣和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劉姨娘,心中卻是并無半分舒暢。
而劉姨娘的話戳到了他心中的痛處,讓他腦海之中抑制不住的浮現出了當年劉姨娘小産時候的樣子。
秦宣和那因爲羞愧而産生的怒意散了,對于劉姨娘跟張姨娘,秦宣和終究還是有些許愧疚的。
孩子的事情,他也心疼。
但是那一絲絲的心疼,并不足以讓秦宣和犧牲他自己的前程。
再者,孩子都沒了,他再去追究是誰的責任,還有什麽意義呢?
秦宣和不覺得自己有錯,改變不了的事情,還是不要再費心費力。
隻有能夠握在自己手中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你回去吧,本官去看看張姨娘。”
秦宣和調整了情緒沉聲開口,舉步便要朝着房間之中走去。
劉姨娘卻是喊道:“老爺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