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果果從小被男人誇過的次數,估計最先進的計算機,都算不過來。
但從沒哪個男人的稱贊,能帶給她如遭雷擊的感覺。
她傻楞萬年之久那樣,才撲哧一笑,翻了個妩媚的白眼,嗔怪:“傻兒子,怎麽和你爹年輕時,一個德性?随便說句話,就能讓人家,甘心爲你付出一切呢。”
蹭地一聲——
高鐵就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起滿了。
他實在受不了陳果果的小白眼,受不了她嗲嗲說人家的語氣。
得虧這是親媽。
要是換成别的娘們,高鐵絕對會擡腳,把她踹飛。
都半老徐娘了,裝的哪門子嫩呢?
就在陳果果又張開手,要讓他再次享受母親懷抱的溫暖,深感無法承受的高鐵,下意識要後退時,耳邊傳來男人幽怨的聲音:“果果,你可是答應我,這輩子,隻會愛我一個男人的。”
陳果果看都沒看男人,就說:“我決定出、軌了。哪個娘們,不喜歡年輕的小帥哥?”
他們,還是像二十年前那樣不要臉。
高鐵感覺,他要是再和這對夫妻多呆一秒鍾,就可能被捉弄的吐了。
“哦,美女,我還有事。以後,有緣再見。”
高鐵說完,轉身就走。
用最快的速度。
很快,他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陳果果就像一尊雕像,呆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動也不動。
男人的聲音,又響起:“果果,我們也該回了。”
雕像馬上就說:“我不回。我要和兒子在——”
男人打斷她的話:“你忘記,老實賊秃說過的那些話了?”
“老賊秃,說過什麽了?”
陳果果緩緩轉身,看向男人時,淚水又流了下來。
她卻咬着牙,笑。
老實和尚曾經和他們說過什麽,陳果果一個字,都不敢忘。
第一,不要插手某些事。
第二,母子相見時,就是回樓蘭之日。
第三,若強行插手某些事,做的越多,所産生的惡劣影響,就越大。
第四,任何一個人,都不是無緣無故來這個世界上走一遭的,都帶有各自的使命。
男人看着妻子的臉,輕輕歎息,擡手幫她擦着淚水:“果果,你已經插手兩次,改變了某些事原本的運行軌迹,增大了他‘闖關’的難度。男人要想成長,隻能靠自己。相信我,總有一天,我們會團聚。到時候,你想擰他耳朵,想踹他屁股——”
男人說到這,面帶獰笑:“他要是不原意,老子會讓他明白,誰才是親爹!”
“還要讓他明白,誰才是親媽。”
“沒問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我累了。唉,好累,想睡覺。”
陳果果說着,閉上雙眸,嬌軀緩緩後仰。
男人單膝跪地,伸出雙手,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
陳果果嬌軀後仰,他單膝跪地及時接住的動作,猶如當年,他們年輕時,最愛玩的遊戲。
特肉麻。
也特溫馨。
男人低頭,盯着雙眸閉上的妻子,柔柔的笑了下,左腳稍稍用力,彈身而起,轉身,大踏步。
星光,依舊那樣燦爛。
風,從某處徐徐吹來。
把父母的氣息,逐漸吹淡,吹遠了。
終不可聞。
高鐵舍不得這種氣息,下意識的伸長脖子,順着風的流向,去嗅——
滴!
一聲刺耳的車笛聲,把殘留在夜空下最後一絲父母的氣息,驅趕。
“沙比,腆着臉的幹啥呢?想死,去找輛好車。”
開着一輛灰色吉利的常威,松開刹車後,腦袋探出車窗,對走到路中間的年輕人罵了句,又吐了口口水,才算心滿意足。
常威,二十三歲,是——哪兒人?
他是哪兒人,關鍵得看哪座城市,有他感興趣的東西。
常威感興趣的東西,不是豪車名牌包,甚至不是美女,而是文物。
說的再直白點,常威就是個盜墓賊。
但他明明沒有《盜墓筆記》裏胡八一的本事,卻自稱“最後一個摸金校尉”。
摸金校尉這個“職稱”,還是三國時期曹阿瞞,爲征集軍資特意創建的。
因發死人财,所以這職業也有太多的規矩,和忌憚。
像什麽進墓後,要在東南方向點支蠟燭,還要跪下磕頭,說哥們深夜前來造訪,還請主人諒解。
假如蠟燭忽然熄滅,就代表着“戶主”不滿意财産被盜,故而叫鬼吹燈。
鬼吹燈後,如果盜墓賊還是舍不得走,那就會有大難臨頭。
就算沒啥鬼吹燈,盜墓賊可以開館取殉葬品,也不能全帶走。
一來呢,是給戶主留下點過日子。
二來呢,是給以後光臨的同行,留下點過日子——
總之,盜墓的規矩很多,需要摸金校尉嚴格遵守,不然就會大難臨頭。
但這行,現在越來越難幹了,主要是沒那麽多有價值的古墓不說,國家也對這行嚴懲不貸——無奈之下,很多摸金校尉都改行,或去車站扛大包,或去澡堂當搓澡工之類的。
常威這個後來人,卻發誓,他要把“摸金校尉”當做無形的瑰寶,堅強的傳承下去。
可因爲業務水平有限,這些年來他跑的地方不少,卻沒賺到多少錢,老婆還跟人跑了。
一邊是愛情,一邊是事業。
常威經過艱難的抉擇後,終于選擇了後者。
也許是常威的黴運,終于過去,要苦盡甘來,上個月在京華長空酒店幹保安的同鄉甯發财,忽然給他打電話,說是在酒店後面的假山下,發現了一個好地方。
有價值的古墓,現在都藏在深山大澤中,或者黃河水下。
像京華這種宇内有名的大都市,怎麽可能會有古墓?
這樣說,不對。
應該說是,常威雖說自诩是最後一個摸金校尉,但也不能非古墓不去。
長空酒店後院的假山下,是個酒窖。
裏面的藏酒中,有兩箱上世紀七十年代生産的茅台。
甯發财說,他聽保安隊長說,這樣一瓶酒就價值十多萬。
整整兩廂,十六瓶子啊。
這筆生意,做不做?
當然得做!
常威身爲舉世最後一個摸金校尉,爲生計暫時改行盜酒,也是無奈之舉。
甯發财給他打電話,恰恰是看中常威,會打、洞的本事。
酒窖鐵門的鑰匙,在酒店總經理那兒呢,甯發财可沒膽子去偷。
他又不是特工。
但這種事對最後一個摸金校尉來說,卻沒什麽難處。
其實也挺難——
爲避免被人發現,每當淩晨一兩點,甯發财值班時,常威才會悄悄的來,在确定監控頭都關閉後,拿出他的專業工具,搬開石頭往下挖。
經過足足三周的辛苦,常威倆人終于神不知鬼不覺,從地面向下,終于打通了酒窖。
今晚,他們會要大功告成。
想到今晚後,就能收入上百萬,再也不用看胖臉房東的臉色,常威就激動的不行。
車子來到長空酒店後面,常威剛拿出手機,後院的小鐵門開了。
一個黑影,鬼鬼祟祟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