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接到任明明的電話後,沈嶽定下的見面地點。
黑虎泉是青山環城公園中,最出名的一口泉子。
往西不遠,就是天下第一泉趵突泉。
泉城廣場,泉城酒店都在數百米範圍内。
沈嶽選定黑虎泉畔來和任總見面,一來是這地方不用門票,二來是寒冬季節的晚上沒誰在泉邊溜達,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第三個原因,就是沈嶽決定今晚去見李玟。
他從東洋回來幾天,就晾了那個老娘們幾天,估計她會想很多事,想通很多道理,能擺正位置,乖乖聽話重新做人,千萬别再給沈老闆添麻煩。
不過當沈嶽走下小橋,借着路燈看到泉畔站着的倩影後,爲啥卻感覺這三天是三年那樣漫長?
這是因爲沈嶽回到青山後的這短短三天内,遭遇了太多事。
有好的,也有壞的。
好事,遠遠不如壞事多。
就算百分之九十的事是好事,可也比不上秦凝心給他分析的壞事。
泉水叮咚……是别想了。
水面上已經結冰,公路上車來車往,泉城酒店的客房窗口,都亮着燈,黑虎泉畔卻隻有任明明。
沈嶽雙手抄在口袋裏,吹着口哨,貌似特悠閑的樣子,走下小橋,來到石欄杆前,看着泉池對面的任明明,笑道:“忽然想到某電視裏的一句台詞。”
任明明今晚穿了一件黑色長款羽絨服,棕色馬靴,頭戴白色的針織帽子,少了幾分飒爽,多了幾分可人,尤其那雙不時有複雜在閃爍的眸子,看上去很亮:“哪句台詞?”
“皇上,您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可你不是皇上,我也不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事實證明,任總就算打扮的再怎麽可人,也不懂浪漫。
沈嶽也失去了浪漫的興趣,倚在欄杆上,叼上一顆煙,擡頭看着泉城酒店那邊,很幹脆的說:“你告訴慕容家,就說我可以允許他們持星沈藥業百分之五的股份。股份價格,和權顯俊一樣。至于何時簽約,誰來負責這件事,到時候等通知。”
任明明呆了。
她還沒把來意說明,沈嶽就把她一路上琢磨該怎麽開口,才能說服他的心事說透。
看着她半張着小嘴吃驚的樣子,沈嶽很得意,趴在欄杆上:“美女,是不是被哥們的能掐會算吓到了?”
任明明這才用力抿了下嘴角,低聲問:“你,你怎麽知道,我找你是爲什麽?”
“我都說了,我能掐會算。”
沈嶽再次吹噓了下,心中卻歎了口氣。
他不得不承認,秦凝心智商确實夠高。
曾是豪門少奶奶的任明明卻沒想到,這可能和她的奶太大,有關?
任明明當然不相信他的吹噓,邁步走過來,想問問是誰提醒他的時,沈嶽卻擡手,擺了擺,示意她别過來。
任明明停住腳步,低頭,沒有咬嘴唇,可雙眸中的痛苦之色,比任何時候都盛。
沈嶽拒絕她靠近,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牽扯,以免讓自負公子對他施展雷霆打擊。
他當然不知道,在他離開盛世安保公司後,任明明對慕容自負做了些什麽。
他隻是爲任明明已經和慕容自負離婚,卻還那麽懼怕他,甘心被慕容家利用,來謀取好處而感到悲哀……悲哀嗎?
沒必要。
任明明看着足尖,半晌後才輕聲說:“我找你,是慕容老爺子親自給我打的電話。他說……”
沈嶽打斷她:“我沒興趣聽他說什麽。”
任明明還是說:“他希望我能回到慕容家,在我做完這件事後。”
沈嶽點頭:“嗯,那你可以回去了。”
任明明擡頭,看着他:“我可以被利用,幫慕容家做事。但我不會再回去。”
沈嶽很無情的說:“那是你的事,和我沒關系。”
“是啊,和你沒關系。”
任明明無聲笑了下,忽然彎腰,給沈嶽深深鞠躬:“給您添麻煩了,抱歉。”
沈嶽有些不适應明明姐給他認錯,愣了下,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給沈嶽鞠躬道歉後,任明明轉身就走。
她走的很快,好像被惡狗追趕那樣,很快就消失在了曲折的鵝卵石小道盡頭。
月亮,升起來了。
中心醫院斜對面的月朦胧酒吧,也迎來了它的黃金時間段。
要是往昔,酒吧老闆馬懷來同志,看到他家酒吧聲音如此紅火後,肯定會聯系賣“高仿拉菲酒”的商家,趕緊再送兩箱來,今晚錢多人傻的貨色太多,不宰,晚上睡覺都會失眠。
但今晚,老馬卻沒這份心思。
無論誰的兒子被人打斷腿,本人腦袋又被小皮鞋砸破,差點一命嗚呼後,都不會有好心情。
老馬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該怎麽從父子雙雙受傷這件事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任何的矛盾,最終解決方式,無非是利益罷了。
老馬已經知道,從天而降的那隻小皮鞋,是原北郊開發區一把手、現東城開發區二把手秦凝心的了。
秦凝心的鞋子,怎麽從天而降等問題,被送到醫院後醒來的老馬,相當的感興趣。
甚至,都勝過兒子左腿被打斷。
因爲,他從這件這次天降橫禍中,敏銳嗅到了發大财的商機。
不管秦凝心此前做什麽的,單說她當前的身份,那可是東城開發區的二把手,主管經濟建設、招商引資這方面的工作。
以前老馬對東城開發區那邊沒啥興趣,現在有了……
随着星沈集團的入駐,開發區将迎來質的飛躍,隻要是感覺夠資格的,都削尖腦袋托人求臉往那邊鑽,希望能大發展中分一杯羹。
老馬也想啊。
隻開家酒吧,搞個小作坊的能成啥氣候?
老馬做夢都想找機會殺進開發區,别人吃肉他喝湯也行,隻是找誰?
他正爲這個問題犯愁時,機會從天而降……
砸傷他的那隻鞋子,已經被老婆當作罪證帶回來了。
雖說那個老娘們滿肚子的酸水,竟然擔心他會因秦區的小皮鞋想入非非,而不許他看,卻不妨礙老馬會從罪證這方面,來謀取他想要的東西。
簡單的來說,秦凝心如果答應老馬,能幫他在開發區找個地方,再幫忙牽線和星沈集團挂上鈎,這件事就這樣算了。
如若不然,呵呵,秦區的小皮鞋爲啥從天而降這件事,會随着老馬不斷大鬧管委會,而聞名天下,備受各方無良媒體的高度關注,從而衍生出太多版本,讓她成爲“網紅”。
老馬堅信,像秦區這種出身豪門的大小姐,會無比愛惜羽毛,說啥也得答應他這個小小的要求。
老馬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個道理,下意識開始盤算,等他去了開發區後,該怎麽做,才能始終牢牢抱住秦凝心這根大粗腿,水蛭般榨取更多的好處。
砰的一聲,房門開了。
老馬媳婦怒沖沖的走了進來,扯着嗓子叫:“馬懷來,你特麽說說你兄弟,能不能别爲了玩免費的女人,搞壞我們酒吧的生意好吧?”
盤膝坐在沙發上的馬懷來一愣,脫口問怎麽回事。
馬懷來有個親生兄弟,叫馬懷山,四十多歲的人了,也有老婆孩的,可心卻很年輕。
經常借着老馬的酒吧,冒充是總經理來免費玩女人,惹麻煩。
爲這種事,老馬沒少給他擦屁股,老馬媳婦特别煩他。
今天天剛擦黑時,馬懷山就看中了一個叫林黛的女孩子。
說來也巧,林黛此前還曾經是沈老闆的兵……供職大成集團青山分部公關部,但後來因男友極力反對她做那種工作,總鬧騰,在沈嶽走後沒幾天,也辭職了。
林黛辭職後沒多久,發現男友玩劈腿,一怒分手。
分手後,林黛感情,事業都落到低谷,就要用酒來澆愁,經常來月朦胧酒吧跑,漸漸被馬懷來鎖定,琢磨着打她的主意。
今天林黛又來了,天還沒黑,就喝的跑洗手間吐了幾次。
繼續喝!
也給馬懷來創造了好機會,前去撩妹。
隻是二馬長相實在不敢恭維,林黛又煩,沒給他好臉色看不說,還在他動手動腳時,擡手給了一個大嘴巴。
這可惹禍了,也激起了馬懷來的怒氣,索性在酒吧内保、綽号“細狗”的幫助下用強,把林黛拖進了包廂,要玩霸王硬上弓。
林黛酒也醒了,怕了,大哭大鬧拼命掙紮,剛逃出包廂,就被二馬抓了回去。
恰好被兒子斷腿,老公頭破而心煩的老馬媳婦看到,這才怒沖沖開門進來,讓他去管管。
老馬一聽,撇嘴罵道:“草,我還以爲是啥事呢?不就是老二玩個娘們嗎。多大點事,讓你急吼吼的這比樣。對了,秦凝心的小皮鞋呢,給老子拿來看看。”
老馬媳婦立即橫眉冷目:“你就忘不了狐媚子的破、鞋。是要用來當酒壺,喝酒啊?還是當撸……”
砰的一聲,老馬順手拿過桌子上的水杯,狠狠砸在了地上,罵道:“我撸尼瑪個頭!我不是怕你個醋罐子老娘們,把證據給弄沒了,壞了我進軍開發區的大事?再敢胡哔哔,我掐死你個碧養的。”
老馬真發怒後,他老婆立即慫了,小聲嘟囔着什麽,從包裏拿出被報紙包着的鞋子,丢到了桌子上。
秦凝心最少也得一米七高吧?
沒想到這麽小的腳。
老馬拿過鞋子,翻來覆去的看着,眼前浮上一隻雪足輕輕踩進裏面的那畫面,嘴角浮上龌龊的笑。
他老婆見狀,立即猜到他在想什麽了,恨得罵了句沙比,又說:“你打算躲唐明生多久?哼,本來,希文有機會娶他家那個白眼狼的,結果卻被你活生生的拆散了。”
“說什麽屁話呢?老子要是早看出唐明生能騰飛,我會讓希文和白眼狼分手?讓我眼睜睜那邊的肥肉沒法吃,要急成大腦炎……”
老馬一瞪眼,剛罵到這兒,房門突然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撞開。
接着,就有個人慘叫着,從外面撲了進來。
那個人撲進來的速度很快,勢頭也很猛,前額重重撞在了桌腿上。
老馬夫妻吓了一跳,慌忙擡頭看向門外。
一個臉上還有青紫色的年輕人,左手攙着一個女孩子的胳膊,獰笑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