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地劇烈顫抖起來時,趙剛特想狠抽自己的嘴巴。
不僅僅是他太烏鴉嘴了,還有本次來東洋,他肩負着保護展總安全的重擔。
地震發生時,他們等人在安全處,卻把展總留在了死地蜻蜓谷。
不過這時候就算他把滿嘴牙都抽掉,也無法改變現實,隻能嘶聲狂吼着,讓甯馨等人千萬不要亂跑,全部抱頭趴在地上。
也幸虧趙剛提前從海浪的拍擊聲中,聽出了不安分的異常,及時阻止甯馨等人去沙灘上。
要不然,相信甯秘書等人,現在都和那些去海灘上的遊客那樣,被地震發生後,蓦然增高到數米的海浪,給狠狠拍在地上,再卷到大海深處了。
在天災面前,号稱無所不能的人類,除了瑟瑟發抖接受殘酷命運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瞬間沸騰起來的大海,讓巨浪變成它殺人的魔手,收割着不幸的旅客。
幸好本次震源不是在大海深處,來勢也很快,沒有給大海積攢更多毀滅性的力量,所以騰起的巨浪,也隻有數米高,隻是吞噬了在沙灘上自、拍的遊客。
海浪沖上公路後,威力就已經大減。
由此可以看出,自、拍是一種多麽愚蠢的自殺方式……
饒是如此,陸地上的海水還是在瞬間,就深達一米多,沖着路邊的車輛,向低處飄去。
甯馨等從小在内陸城市長大的,啥時候見過這麽可怕的天之之威,都緊緊抱在一起,無助的哭泣。
趙剛把嗓子都喊啞了,才讓他們往更高的山坡爬去。
一棟海邊别墅,好像沙子堆砌的那樣,緩緩消失在海水中時,甯馨等人才知道大地早就停止了顫抖。
可是大海,還在沸騰。
不用趙剛解釋什麽,甯馨等人也能看出,這波地震過去後,還會有新的來到。
果然……第二,第三波地震如期而至。
一次,比一次大。
凄厲的警報聲,徹底撕裂了整個北海道的夜。
消防車的嗚啦聲,聽起來是那樣的無助。
但有一點,趙剛等人不得不承認,在防震方面有着豐富經驗的東洋相關單位,用最快速度出現時,所表現出來的雖慌不亂,讓驚魂不定的人們,感受到了安全。
十數輛水栖兩路消防車,凄厲鳴叫着沖過山坡下,向蜻蜓谷那邊進發時,趙剛推開抱着他瑟瑟發抖的甯馨,嘶吼:“甯馨,你看好大家,我去蜻蜓谷!”
雖說展總和沈嶽在一起,趙剛還是不放心。
沈嶽再怎麽牛叉,在天地之威面前,也隻能被玩的要死要活。
無論展總當前情況怎麽樣,肩負她安全工作的趙剛,都必須速速趕去蜻蜓谷。
這麽多消防車,能在幾波地震過去後,迅速出現在向西山下,那是因爲山間家要在蜻蜓谷舉辦“白吃”盛會時,曾經向相關單位備案。
演出雖然早就結束,可肯定會有人在現場負責清掃工作。
那邊獨特的地形,在如此強烈的地震面前,隻能變成殺人機器。
北海道的消防單位,很清楚這點,才能在最短時間内出現在向西山下。
最後一輛消防車看到有人沖下來,在水裏不住擺手後,停住。
“我要參與蜻蜓谷的營救工作!”
趙剛爬上消防車後,也沒廢話,幹脆的說明了來曆。
自然災害來臨後,尤其誰也不知道地震能不能消停時,能有勇氣可嘉的旅客參與營救工作,消防單位是大大的歡迎。
多個人,就多份力量,也許就能多營救一條生命。
隻是,就甯馨這種小身闆的女孩子,怎麽也爬上來了?
不管了。
小美女雖說看上去不像幹活的料,但幫忙給傷員包紮傷口還是能勝任的。
嗚啦聲又起,水陸兩栖消防車在水面上犁出一條路,用最快的速度撲向蜻蜓谷。
趙剛也沒想到,膽小的甯馨會有勇氣爬上車來。
有心想勸她下去,可在看到她慘白小臉上滿是堅毅的神色……後,隻能歎了口氣,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囑咐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很快,消防車開到了地勢高的蜻蜓谷附近,車輪有了用武之地,沿着龜裂的公路,全速前行。
每當有地震發生時,總會有火災。
這是因爲建築歪到時,電路被扯斷,聯電點燃了易燃品。
月光下,蜻蜓谷谷口有濃煙冒起。
搶先趕來的消防車上,已經架起了水龍,呼呼的向那邊呲水。
沒人說話。
因爲大家沒看到……活人。
高達上百米,長約四百米,最寬處才二十多米的蜻蜓谷,兩側還有無數怪石林立,在如此猛烈的突襲下,完全成了死亡的墳場。
天可憐見,晚上七點開始的盛大演出,搶在地震來臨之前結束,絕大部分遊客都撤離。
不過滞留現場,清掃衛生的服務生,又有幾個離開的?
展總呢?
趙剛和甯馨緊緊靠在一起,臉色煞白煞白的看着谷口,傻了般那樣。
白龍般的水柱停止,濃煙變淡,大功率的射燈架起,把蜻蜓谷谷口照的亮如白晝。
上百名全副武裝的消防員,緊急有序的列隊,凝神傾聽隊長用嘶啞的吼聲,布置搜救計劃。
當第一隊消防員沖向被亂石遍地、數十米高處還有亂石棚住,随時都會掉下來的谷口時,甯馨終于清醒過來,拿出手機開始瘋狂撥打展小白的号碼。
本次地震的震級,遠超當地地震局預測的。
不過地震的震源在淺海,不但沒形成奪命的海嘯,也隻對沿海産生強大的破壞力,信号方面則沒受影響,甯馨在撥打展小白的手機時,聽到了悠長的嘟嘟聲。
趙剛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低聲說:“快,快,接電話。說您并沒有在蜻蜓谷,快啊,展總。”
嘟,嘟嘟……
無人接聽。
有三種可能。
第一,展小白正在倉皇逃命中,沒有聽到手機的鈴聲,這也是趙剛最希望的結果。
第二,展小白的手機,在逃命中不慎丢失了。
第三……展小白還在蜻蜓谷内,手機沒有被砸到。
最後這個可能,是趙剛最怕的。
“小心……撤回,撤回!”
就在甯馨再次重播展小白的手機時,突聽耳邊傳來男人的嘶吼。
接着,大地第四次劇顫起來。
驚叫聲,嘶吼聲,還有慘叫聲響成了一片。
甯馨和趙剛,也慌忙雙手捂着頭,蹲在了地上。
第一個消防員剛沖到谷口,地震突襲,亂石砸下。
幸好他反應速度相當快,立即轉身就跑,隻是被砸中了左肩,整條手臂算是廢了。
餘震。
這次地震是餘震,毀滅性相比起前三次來說,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但不知還有多少次的餘震,卻能把蜻蜓谷打造成收割營救人員的機器。
消防員确實擔負着搜救幸存者的重任,卻不能在當前情況下,冒死向裏沖。
谷口亂石砸下時濺起的灰塵,剛緩緩散去,從地上站起來的趙剛就看到,一個人從谷口左側的山壁上沖了下來。
大功率的射燈,把谷口附近照的是亮如白晝,趙剛一眼就認出這個人是誰了。
沈嶽。
他,怎麽會從山莊上跑下來?
展總呢?
趙剛愣了下,吼道:“沈嶽,展總呢!?”
一路連滾帶爬沖下來的沈嶽,在路上時就不住的祈禱,展小白沒能等到他後,能和趙剛等人回酒店。
這次震級毀滅性雖然很大,但對北海道的酒店,還造不成緻命的毀滅。
隻要展小白回到酒店,最多也就是吓個半死罷了。
可他剛沖下來,還沒等氣息調整好,就聽到了趙剛的吼問。
心,立即冰涼。
展小白,竟然沒有和趙剛他們在一起。
沈嶽都不知道怎麽走到趙剛面前的,隻是呆呆的望着他,好像過了一萬年那樣,才會說話:“展小白,沒有和你們在一起?”
他的話音未落,甯馨就尖聲叫道:“展總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我們沒有在一起。本來,我們是約好要在七點後見面的,可我因爲别的事沒趕來……”
沈嶽剛說到這兒,甯馨忽然發瘋的母老虎那樣,一把揪住他衣領子,劇烈搖晃着:“你個混蛋,你可知道展總始終在谷中等你?演出結束後,她給我打電話,讓我們先回去。我們還以爲,你們在一起。你、你讓她等你,等你,你卻現在才來。殺人兇手,你這個混蛋,殺人兇手。嗚,嗚嗚。”
甯馨哭着,擡手在沈嶽臉上很抓。
和沈嶽約好今晚要在蜻蜓谷私會後,展小白等他等到演出結束,他也沒來。
就憑展總的愛面子,她當然不想讓人知道,沈嶽始終沒來,才給甯馨打電話,讓他們先回酒店,搞得好像她始終還在這厮在一起那樣。
可甯馨他們剛走出蜻蜓谷沒多久,地震就發生了。
如果展小白随後離開蜻蜓谷,就算獨自面對地震時再慌亂,也會在地震間歇時,立即聯系甯馨他們。
她沒有聯系他們。
甯馨打她的電話,沒人接。
這說明……她還在谷中。
沈嶽很快就推斷出了這些,感覺整個世界都很遙遠,甯馨的手指甲抓破他臉時,一點都不疼。
他耳邊,始終回蕩着甯馨的尖叫聲:“兇手,殺人兇手。”
等甯馨壓抑的哭聲,在趙剛懷中響起時,沈嶽的魂魄,才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中。
蜻蜓谷的谷口,又多了很多人。
絕大部分都是山間家族的黑西裝,和一些趕來參與搜救的志願者。
還有數名冒死趕來的新聞記者,扛着攝影機,正在給電視機前的廣大觀衆們,現場直播這邊的情況:“各位觀衆,我是某某某,正在爲您現場直播向西山蜻蜓谷這邊的災情現場。根據初步了解的信息,地震來臨時,還有八十名左右的服務生,正在谷内清掃衛生……消防員已經試圖搜救,餘震發生,有人受傷。啊,啊,餘震又來了。又、又來了。”
無法預測的餘震,再一次出現。
蜻蜓谷内立即傳來落石砸下來時的轟然大響,濺起的灰塵,在月光下看上去很清楚。
扛着攝影機的記者,剛把鏡頭對準谷口那邊,主持人就尖聲大叫:“啊,是誰,沖進了蜻蜓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