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嶽也是這樣。
月上中天。
氣溫逐漸下降,海風更大,吹在臉上,就像小刀子在割那樣的疼。
沈嶽卻感覺不到,就像沒有靈魂的雕塑。
盯着月亮看的久了,沈嶽出現了幻覺。
銀盤似的月亮,逐漸變成了展小白的……眼睛。
他坐在海邊擡頭看着她。
她挂在天上,低頭看着他。
倆人默默的凝視很久,都沒說話。
展小白倒是很想找沈嶽說清楚,最好是撲在他懷裏,哭着告訴他:“不是我忍心騙你,非得給你當小姨。純粹是因爲這該死的命運,非得阻攔我愛你疼你,霸占你摧殘你……”
很多時候,有些事,隻能悶在心裏,天知地知我知。
至于味道是酸,還是甜,也隻有一個人知道,決不能告訴别人。
毫無疑問,展小白現在不能對誰說的事,味道是相當苦澀的。
也詭異。
藏和大家在數百年前就畫的那副侍女賞月圖,怎麽可能會和展小白的母親模樣完全相同?
如果僅僅是模樣相同也還罷了,畢竟巧合這東西經常出現。
問題是,挂畫背後的侍女,是個詭異的黑色骷髅頭。
假如像小天太郎所說的那樣,藏和大家這樣玩,純粹是想展現出人都有兩面性,那麽隐藏在侍女臀後的那條九頭狐尾,又是啥意思?
好吧。
再退一步來說,藏和大家當初畫這個侍女的兩面性時,冥冥之中安排他畫成了展母的樣子後,想通過骷髅頭和九頭狐尾,來精準剖析人類不但有邪惡的一面,還有狐狸般的狡猾,展小白爲什麽也長尾巴?
藏和大家在數百年前畫的那副畫,是不是預示着展小白早晚都會成爲……侍女的模樣?
數年後,相貌清純無敵的展總,嬌軀會變得性、感無比,在人前像侍女那樣高貴端莊,人後卻是個黑色骷髅頭,屁股後拖着一條長尾巴的樣子,想想,她就怕的隻想嚎啕大哭。
她想離開這個世界,躲到月亮上去。
在天上,默默看着她愛的男人。
“沈嶽,同飲。”
傻呆呆站在窗前,盯着月亮不知過了多久的展小白,舉起右手中的紅酒,低低的說了句,一飲而盡後,轉身,關燈,走進了卧室。
“同飲,展小白。”
沈嶽舉起酒瓶子,對着月亮晃了下,把最後一口啤酒倒進了嘴裏。
他剛要站起來,随便找個酒店睡覺,就聽背後傳來一個悠悠的聲音:“老子咋不知道,展小白啥時候去月亮上去了?”
聽到這個聲音後,沈嶽全身的神經和肌肉,都蓦然繃緊,緩緩回頭看去,就看到一身白衣的莊純,倒背着雙手站在背後,也擡頭看着月亮。
風吹起她白色的衣袂,和束發的白陵,仿佛隻要她展開雙臂,就能禦風而去似的。
逼格十足。
雖說沈嶽已經聽荊紅命說,莊純也來東洋,甚至都被當做最高警衛局的接班人來培養了,可在看到她後,還是頓生爬起來就跑的強烈沖動。
幸好忍住了。
要不然,鐵定會成爲小娘皮的玩具。
莊純笑了笑,緩步走了過來:“别怕。老子疼你,愛你還來不及呢,咋會傷害你。”
沈嶽這才想起,小娘皮陰魂不散的纏着他,是因爲……愛。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那麽愛他,爲此不惜幫他泡妞,怎麽會傷害他呢?
隻要也不傷害他,沈嶽就不用怕她……
心中有所依仗後,沈嶽迅速鎮定了下來,皺眉問:“以後,能不能别和我自稱老子?”
莊純走到他身邊,右足足尖搓了下沙子,确定很幹燥不會弄濕她的衣服後,這才盤膝坐了下來,變戲法似的拿出兩瓶白酒:“老子是跟你學的。”
“你爲啥不跟我學點好?”
沈嶽不想喝她拿出來的酒。
萬一酒水裏有問題,喝下去後就昏迷不醒,等他醒來後,才發現今晚的處子之身丢掉了呢?
可他不敢不接莊純遞過來的酒瓶子,話說别看這小娘皮口口聲聲的說愛他,疼他,那都是騙鬼哦。
她更習慣用野蠻行爲,來迫使别人執行她的命令。
在沒有任何把握搞定某個強敵時,最好是學會裝孫子。
這是沈嶽用了二十四年的時間,才總結出來的生存之道。
在小娘皮面前裝孫子,雖說會有損他男人的尊嚴,但相比起遭受無情打擊,要強上很多倍。
“你有好麽?”
莊純左手拿着酒瓶子,右手托着香腮,美眸流轉看着他,滿臉嬌嗔似喜的矯情樣,肯定是和别人學來的。
沈嶽真想一拳把她的鼻子打歪,卻不敢,隻能讪笑着說:“當然有。”
“給老子說說,你都有哪些好處?”
“一言難盡。”
沈嶽喝了口酒,有些驚訝:“咦,是牛欄山二鍋頭?”
“你最愛喝的酒。”
“看來,你真是被我影響了。”
“那是,老子竭盡全力的向你看齊呢。”
莊純說着,舉起酒瓶子和他輕輕碰了下,喝了口又問:“快說說,你都有哪些好處?一言難盡不要緊。一言說不清,那就前言無語好了。反正,我有的是時間聽你吹牛。”
“我的優點太多,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又喝了口酒後,借着打了個酒隔的機會,沈嶽屁股向旁邊挪了半米:“但看在你謙恭好學的份上,那我就不吝賜教,隻給你說一點就好。”
他實在不習慣和小娘皮挨的那麽近,總給他一種毒蛇近在咫尺的不舒服。
可他剛坐穩,莊純也挪了下,又坐在了他旁邊,和他保持膝蓋輕碰着膝蓋的距離。
而且,她又故作矯情的柔柔一笑時,眸中有不悅的神色,一閃而過:“說說呢。”
沈嶽心中歎了口氣,知道他如果再躲閃,小娘皮就會撕下溫柔的面具,潑性大發,掐住他脖子,把他按在沙灘上,在脫了他褲子……
爲男人的尊嚴,和自身安全的雙重起見,沈嶽決定無條件配合她:“最起碼,我不會強迫任何人,去愛他不願意愛的人。”
莊純的笑容,立即有些冷。
比海面上吹來的寒風,還要冷:“呵呵,你這是在暗示老子,強迫你愛我了?”
“當然……不是。”
剛說出“當然”,沈嶽就及時看到小娘皮的右手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脈絡鼓起,連忙及時改口,用無比真摯的語氣:“能被你愛,是我上輩子敲爛了十七八個大木魚才修來的福氣。我這樣說,主要是想告訴你。既然你想我愛你,那麽最好不要對我自稱老子。因爲,我實在不喜歡愛上一個老子。”
莊純沒說話,隻是用美眸靜靜的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的靈魂給看透。
沈嶽滿臉純潔的無辜笑容,和她對視半晌,感覺精神就要崩潰,正準備大罵一聲啥時,小娘皮點頭:“好吧,那我以後不對你自稱老子了。”
“要學會禮貌的和人溝通,這才是好孩子嘛。”
沈嶽暗中長長松了口氣後,擡起右手在莊純小腦袋上輕拍了兩下,算是嘉獎。
他這個本能的動作,可算是相當無禮,冒犯優昙王的尊嚴。
可莊純卻沒躲開,更沒因此生氣,隻是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
沈嶽縮回手來後,才意識到了這點,立即有想法蠢蠢欲動:“她既然對我不設防,那我要不要趁機一把捏碎她脖子?”
他這個念頭剛升起,就看到莊純嘴角浮上一抹森冷的笑意。
沈嶽立即明白,人家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連忙讨好的笑了下,岔開話題:“問你個事,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當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莊純左手五隻一轉,酒瓶子好像通電的風車那樣,眼花缭亂的轉了起來,卻沒酒水灑出來:“是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麽非得讓你愛上我?”
沈嶽立即豎起大拇指,表示回答正确。
莊純停止了轉酒瓶子,又問:“我以前沒和你說過?”
沈嶽反問:“你有說過嗎?”
“忘了,老、我最近很忙,不可能總想着這種小事。”
莊純伸出小香舌,飛快輕掃了下嘴唇,看着海面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天下很大,男人很多,可隻有你和我生孩子,我才能徹底改變我們家千年的詛咒。”
“和你生孩子?沃草,别鬧了!”
沈嶽一愣,脫口罵道。
莊純秀眉立即皺了下。
沈嶽趕緊賠禮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和你說髒話。”
莊純又不屑的撇撇嘴,把酒瓶子放在旁邊,雙手抱着後腦,陽面躺在了沙灘上,看着明月喃喃說:“這樣說話,更舒服些。”
沈嶽立即聞弦琴而知雅意,也雙手抱頭躺在了她身邊,胳膊肘挨着胳膊肘。
倆人當前的樣子,特像在大半夜跑來海邊發、騷的戀人那樣,很有情調。
莊純看着逐漸往西斜的明月,微微眯着眼好像快要睡着時,才夢呓般的說:“你的身軀裏,藏着一個東西。”
撲棱!
沈嶽翻身坐起,滿臉驚恐的神色,看着莊純,嘴唇急促的張合着,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的身軀裏,藏着一股子神奇的刺骨寒意這件事,絕對是沈嶽最大的秘密。
就連死黨陳明,最好的哥們慕容落都不知道,更别說是其他人了。
那麽,才剛認識他不久的莊純,又怎麽會知道呢?
而且,她直截了當說出來的這句話,也證明她爲什麽希望他能愛上她,和她生個孩子,才能解開她家所面臨的千年詛咒。
莊純猶豫半晌,才決定說出這句話時,就算到沈嶽會是啥反應了。
果不其然。
死死盯着莊純,好像過了一萬年那樣,沈嶽那顆幾乎要跳出來的心,才逐漸恢複了正常。
風吹掉一滴冷汗時,沈嶽啞聲問:“你,怎麽知道的?”
莊純好像偷偷松了口氣,閉上眼,故作更随意的樣子:“我們家,已經找了你一千多年。曆代祖宗在去世前,就沒一個是瞑目的。”
“能不能說人話?”
最大的秘密被人道破後,沈嶽也就不再顧忌什麽了。
莊純也沒因此責怪他,很幹脆的回答:“好。因爲你有能化解蠱毒的獨特體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