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首《白狐》,卻是經典老歌。
現在門外數百粉絲聚攏,她更想通過唱歌來對和沈嶽短暫的友情說再見,按說即便不唱她的成名曲,也該唱諸如《朋友》之類的。
幹嘛,要唱《白狐》?
沈嶽不知道。
粉絲不在乎。
隻要偶像能爲感謝他們的理解和支持,滿飲整瓶的烈酒,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回報。
别說是唱《白狐》這麽旋律憂傷卻絕美的歌曲了,就算唱兒歌《兩隻老虎》,他們也會用飽滿的熱情來互動。
燒烤店内有音箱,幾百塊錢的那種,無法和蔺香君召開演唱會時所用的相比。
卻沒誰會在意音質的好壞。
當《白狐》的旋律,自音箱内緩緩流淌出來時,蔺香君翩翩起舞,輕聲唱道:“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獨。夜深人靜時,可有人聽見我在哭?燈火闌珊處,可有人看見我跳舞”
喝了整整一瓶烈酒後,蔺香君的歌聲有些沙啞,腳步有些踉跄,翩翩起舞的動作也變形了。
可現場所有人,卻都輕拍着手掌,低聲相和,滿臉的如醉如癡。
一曲終了。
曲散人終。
小臉通紅,腳步踉跄,雙眸好像有水光在閃現的蔺香君,已經走很久了,燒烤店外的數百粉絲們,也都散去,沈嶽耳邊還環繞着《白狐》的旋律,她的歌聲。
眼前,也仿佛有個舞姿輕盈的女孩子,爲他翩翩起舞。
沈嶽不擔心蔺香君的安全。
因爲在她一曲終了,輕聲對他說以後再也不見,腳步踉跄的出門,數百粉絲仿佛被輪船劃開的海水那樣向兩旁閃開時,沈嶽看到了真姐。
還有她的幾名保镖。
真姐臨走前,曾經用無比憤怒的目光,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嶽不在意,隻是笑了下,緩緩坐下,端起酒杯,一個人喝酒。
其實真姐也知道,蔺香君擅自和莽夫“私奔”,還真和他沒多大關系。
但如果沈嶽堅決不同意的話,蔺香君又怎麽能不顧大小姐和當紅巨星的雙重身份,三更半夜跑來這破地方,在這個小破店内喝了一整瓶的烈酒,又給他獨舞?
要不是現場那麽多的粉絲,真姐絕對會帶領保镖,用搶的方式,把蔺香君搶走,再警告沈嶽走着瞧
蔺香君被帶上車後,就靠在車門玻璃上,呆呆望着車外,嘴裏依舊輕哼着《白狐》的旋律。
真姐有些擔心,她會被烈酒燒壞了腦子,琢磨着要不要去醫院時,就看到蔺香君忽然擡手捂住了嘴巴,連忙嘎聲叫道:“停車,快,停車!”
開車的保镖,立即把車子貼邊,停下。
車子還沒停穩,蔺香君就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幸虧真姐的反應相當快,緊随其後,攙住了她的胳膊。
剛要彎腰嘔吐的蔺香君,卻又閉嘴,擡頭看向了綠化帶後面。
她不想吐在路邊,不想讓保镖們,看到她倒酒的狼狽樣。
真姐立即明白,連忙攙扶着她走進了綠化帶内。
好像要把膽汁也吐出來後,蔺香君才接過真姐遞過來的礦泉水,漱口,閉眼,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蔺總,您感覺怎麽樣了?要不要,去醫院?”
“不、不用。我沒事了。”
蔺香君搖頭,睜開眼,輕聲說:“真姐,對不起。”
在會展中心吩咐真姐等人先離開時,蔺香君就猜到她會給母親打電話彙報此事,然後馬上調頭返回,這才關機,拉着沈嶽藏進了小樹林内。
這件事,她太任性了,會連累真姐被訓。
真姐連忙笑道:“沒事的。隻要您能安全,我就謝天謝地。”
頓了頓,她又小心的說:“蔺總,您以後可千萬别再”
蔺香君搖頭,打斷了她的話,看着燒烤店方向輕聲說:“除了他之外,就再也沒有誰,能有資格當我的朋友了。”
真姐沉默。
早在蔺香君進軍娛樂圈時,真姐就被宋銀翹派來了身邊,可以說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
真姐很清楚外表冷傲的蔺香君,其實就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始終渴望能有個真正的朋友。
可像她這種耀眼的存在,又怎可能會有普通人才能擁有的真心朋友?
但今晚過後,真姐才相信,還真有個人,配得上給蔺總當朋友。
隻是很可惜,就算沈嶽背景也不同非凡,但他和蔺香君之間,始終有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蔺香君隻能擁有真心朋友短短幾個小時。
就在真姐心中感慨時,蔺香君忽然笑問:“真姐,你該知道‘若是兩情相悅,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話吧?”
若是兩情相悅,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話,是形容戀人愛情的經典名句,真姐又怎麽沒聽說過?
真姐一呆,随即臉色蓦然蒼白:“蔺、蔺總,你萬萬不可”
“你想多了。”
蔺香君打斷她的話,轉身,腳步輕浮的走出了綠化帶:“我隻是用這句話,來形容我和沈嶽之間的友情。這輩子,能擁有真正友情幾個小時,也算不虛此生了。”
真姐不敢再說什麽了。
雖說蔺總用那句話來作比喻,貌似也算恰當,但真姐爲什麽總覺得,她看似平淡的語氣内,還包含着别的東西?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旋律。”
蔺香君停住腳步,右手虛空輕輕擺動着,用鼻音哼出了真姐從沒聽過,但隻聽了片刻,就引起身心靈魂共鳴的優美旋律。
當年李太白既然能夠在酒後詩百篇,那麽從沒喝吐過的蔺香君,也有可能會借着某情、某景,靈光乍現,從此塵世間多了一曲經典歌曲。
蔺香君站在人行道上,反複哼唱着那個旋律。
旋律,也從剛開始的生澀,逐漸轉爲流暢,足足過了半小時,她才輕歎一聲:“唉,這首曲子,就叫吧。回頭,我再好好作詞。”
“?好名字!”
真姐立即鼓掌贊歎。
她跟随蔺香君這些年來,鼓掌贊歎過很多次,但唯獨這次的真摯度,最高。
蔺香君笑了下,上車。
車子立即啓動,很快出了市區,駛上了高速公路。
天色微明時,車子駛出了青山地界。
蔺香君知道,真姐這是要帶她回京。
按照原計劃,她昨晚在認籌大會成功後,今天會有請捧場的老闆們,在泉城酒店擺宴慶祝。
可出了“私奔”這種事後,真姐立即改變了全盤計劃,連夜帶她回京。
對此,蔺香君沒有任何的意見,隻有爲真姐添麻煩的愧疚,抱歉的笑了下,問:“借給我手機用用。我的手機,遺落在燒烤店内了。”
像蔺香君這種公衆人物,都會有幾個手機。
而她随身攜帶的那部手機,無疑是私人手機,隻供她和最親近的人随時溝通。
裏面,也肯定會儲存一些私人照片啥的。
那些東西,可是各位娛樂記者們苦心追求的東西,蔺香君不是不知道,那個手機的重要性,但還是遺落在了燒烤店内。
爲什麽會遺落?
她明明已經給沈嶽翩翩起舞,演唱《白狐》後,說以後再也不會相見。
真姐嘴巴動了動,卻隻在心中歎了口氣,把手機遞了過去。
京華,宋銀翹所住的别墅内,她正貓兒般的蜷縮在沙發裏,以往讓沈光明多看片刻就會膽寒的雙眸,現在卻是呆滞的望着門後。
她保持這個動作一動不動的,已經大半夜了,不小心被沈光明剪破的小腳趾,冒出來的鮮血已經凝固,就像她雙頰上的淚痕,無風自幹。
沈光明還是直愣愣的跪在地上,低着頭,眼角餘光滿是擔心的看着她。
整整兩年了,妻子沒出現過這個樣子了。
昨晚,就因爲他實在受不了宋銀翹壞脾氣,脫口說出那句話後,徹底惹發了她最傷心的事,瞬間淚流滿面的要他找回兒子後,兩年前偶爾才會有的樣子,又複發了。
這個樣子,就像貓咪受傷後躲在牆角的模樣,更是一個母親每每想到兒子剛出生就被别人抱走,但她無法保護她的無助,恨不得去自殺的自責時,才會有的痛苦。
他想讓妻子變回溫柔可人的模樣。
妻子毫不猶豫的答應,隻提出一個條件,那就是把她的兒子,還給她!
沈光明去哪兒給她找兒子?
兒子,可能二十四年前剛出生時,就死掉了。
其實,沈光明在想到兒子時,又何嘗不痛苦萬分。
但他再怎麽痛苦,也不能表現出來,因爲他是男人,他還擔負着護理妻子傷口的重任。
隻要宋銀翹能開心,不要再像剛失去兒子的那兩年,總是蜷縮在沙發上,雙眸呆滞的盯着某個地方,整宿整宿的都不動一下,别說是讓沈光明下跪了,就算讓他拿刀把右手剁掉,他也毫不猶豫。
沈光明很自責,特想狠抽自己的嘴巴,怎麽就說出那句話呢?
那就是往妻子的傷口上,撒鹽啊。
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他當前除了跪地請罪外,就再也沒有别的辦法了。
嗡,嗡嗡!
就在沈光明雙膝發酸,真想擡手狠抽自己嘴巴時,宋銀翹放在案幾上的手機,劇烈震動起來。
嗡嗡聲,總算打破了當前死一般的寂靜。
沈光明松了口氣,宋銀翹忽然翻身坐起,用最快的速度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後,臉上閃過一抹冷意。
這個時間段就能撥打她手機的,隻能是遠在青山的女兒,和經紀人真姐。
從宋銀翹拿電話的動作,就能斷定,她已經把對兒子的滿腔愛意,都轉嫁給了女兒。
也隻有蔺香君,才能把她從失去兒子的悔恨痛苦中拉出來。
可她在看到來電是真姐後,立即意識到兒大不由娘了。
在接通電話的瞬間,宋銀翹要弄死某個姓沈的邪戾氣勢,排山倒海往外散出。
二十四前,她沒能保護好兒子。
現在,誰敢做任何傷害女兒的事,宋銀翹都會給予不遺餘力的打擊!
“媽,我是香君。”
就在宋銀翹正準備冷聲問真姐什麽時,蔺香君歡快的聲音,自手機内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