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漫天的淡淡白霧,随風緩緩流淌,折射出的陽光,泛起夢幻般的不同光澤。
悠悠傳來的笛聲,依舊是那樣的空靈,婉轉,帶着淡淡的憂傷。
阿霞的聲音響起:“小嶽,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
沈嶽這才發現肋下劇痛,是被阿霞用手狠掐了下。
阿霞已經掐了他四下了,在他忽然停住腳步,擡頭看着東南方向,眼神空洞,臉上露出白癡般的微笑後,連忙問他怎麽了。
沈嶽卻聽而不聞,隻是呆呆的望着那邊,傻傻的笑。
阿霞被他的樣子吓壞了,連忙晃他的胳膊,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隻好掐他肋下的軟肉。
頭三下,沈嶽還是發呆。
阿霞更怕,第四下用力,總算把他從莫名的幻象中拉了出來。
沈嶽當然不會告訴阿霞,說他剛才看到長了白狐尾的展小白,在那個方向的迷霧中翩翩起舞,隻是揉了下很疼的地方,正色緩緩的說:“剛才,我忽然頓悟到了什麽。”
“什麽?”
看他恢複正常後,阿霞明顯松了口氣。
沈嶽開啓了裝比模式,沉聲說道:“生命,究竟從哪兒來。最終,又去了哪兒。”
不說世間萬物,單說人類。
生民起源于何方,又去了哪兒這個問題,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由古瑪雅人提出來了。
據說,他們還找到了答案。
隻是他們不敢把這個答案昭告天下,不然就是洩露天機,遭到懲罰,全族滅絕現在貌似就是那樣。
窺探到天機的古瑪雅人,把這個最大的秘密,藏在了十三顆骷髅頭内。
相傳,那十三顆骷髅頭是用水晶做成的,還會唱歌。
誰要是集齊了十三顆水晶骷髅頭,就能知道生命是從哪兒來的,最終又去了哪兒。
不過那麽多年過去了,在2012年之前,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宣稱找到了一顆水晶骷髅頭,并拍照發在網上,不遺餘力感慨古瑪雅人的科技,發達到讓現代人也蛋疼。
因爲依着現代科學技術,也造不出水晶骷髅頭的。
古瑪雅人總共留下了十三顆骷髅頭,世界各地卻發現了幾十顆特麽的,智障患者都能看出,其中有很多假冒僞劣産品,搞得那些被模仿的真品,集齊了後,都不願意理睬愚蠢的人類了。
所以,我們即便集齊了十三顆水晶骷髅頭,結果它們還是保持着優雅的沉默,不唱歌,更不屑告訴我,是從哪來,又要死去何方。
人類失望了,尤其在古瑪雅人宣稱的世界末日,太陽公公依舊早起上班後,就再也沒誰相信他們的文明了。
于是,生命來自哪兒,又要去何方這個問題,再次被高高挂起,供後人絞盡腦汁的去研究。
阿霞不知道瑪雅文明。
就算知道了,也不會信。
因爲青靈寨的人,始終堅信他們來自鬼船的來處,死後才能回去。
隻要沈嶽的精神能恢複正常,阿霞就放心了,生怕他再會胡思亂想,像剛才那樣走火入魔,索性拉着他的手,自青石闆上歡快的跑過。
他們來到竹樓前時,一曲恰好終了。
語音袅袅,随風彌漫在淡淡的白霧中。
沈嶽忽然又有了強烈的不真實感,懷疑當前是在做夢,幸虧阿霞脆生生的聲音,告訴他現在是醒着的,正要來她家做客:“阿爹,阿爹,我回來啦。”
竹樓前有兩棵高大的芭蕉樹。
芭蕉樹寬大的葉子,遮住了竹樓的二樓走廊。
踩着咯吱咯吱響的樓梯來到二樓後,沈嶽才看到有個男人,坐在欄杆前的竹椅上,手裏拿着一支竹笛,看向這邊的臉上,帶着淡淡的慈祥笑意。
好帥的男人。
這是沈嶽看到男人第一眼時,心中蓦然騰起的念頭。
但等他再看向男人第二眼時,卻又暗叫了聲可惜。
男人應該有五旬左右了。
男人五十就是老男人,卻也是最成熟,最有氣質的時候,被好多女孩,少婦所癡迷的華仔,現年就已經是五十冒頭了。
由此看來,年齡對于真正的帥哥來說,影響并不是太大,就像陳舊佳釀,時間越久,越醇香。
所以男人的年齡,并不是讓沈嶽暗叫可惜的原因。
讓沈嶽感到可惜的是,老男人太瘦了。
日漸憔悴,不日就将大行的老展,身、體憔悴的就讓人不忍多看了,可和這個男人相比起來,那就是個能一拳打死公牛的壯漢。
皮包骨頭這四個字,都沒法形容老男人的瘦。
骨頭,還是有點份量的。
老男人應該是由幹了的稭稈紮起身軀,又用上好的宣紙裱糊起來,再畫上眼睛,鼻子嘴巴等五官。
他穿着一件白麻的長袍或者幹脆說,這就是個衣服架子。
來陣四級以上的風,就能把他吹走。
就這樣一個消瘦如斯的男人,和“帥”這個字眼有幾個關系?
沈嶽看他第一眼時,覺得他好帥,是因爲他雖然消瘦如斯,臉色白紙般沒有一點血色,可卻是唇紅齒白,鼻梁高挺,尤其那雙眼睛,更是爍爍有神,好像兩顆黑寶石那樣。
消瘦成這樣子,卻有這樣傳神的眼神,這也太不科學了。
老男人在年輕時,肯定是那種帥到掉渣的存在,無論走到哪兒,都會引起婦女同志們的尖叫,追捧。
沈嶽還能肯定,他年輕時的帥氣,和當前所流行的娘男,截然不同。
并不是帥氣的男人,都是心理變态的娘男。
就像沈嶽先生,就爺們的讓人蛋疼。
他憔悴成這樣子,應該是和太帥有關沈先生的思想開始滑坡時,阿霞已經松開他,快步走到老男人面前,從涼條上拽下一條粗布被單,蓋在了他身上,嬌嗔道:“阿爹,以後在外面時,必須蓋毛毯呢。不然,我再也不理你啦。”
“那可不行。”
老男人擡頭看了眼阿霞,笑道:“阿爹會心疼死的。”
“不許說死。阿霞還不想你去那邊。你走了,我可是很孤單的。”
阿霞嘟起小嘴嘴的嬌憨樣,和沈嶽剛看到她時,那副邊摳腳,邊抽煙的男人婆樣,完全就是兩個人。
還真是兩個人!
忽然間,沈嶽又有了新發現。
阿霞也很漂亮,但她的眉梢眼角間,卻沒老男人半點的影子。
老男人笑了下,再次看向了沈嶽:“阿霞,這位是?”
“他叫沈嶽。”
阿霞很幹脆的說道:“是我的客人。來青靈縣遊玩的。他很厲害,在路上時救了我。”
落落大方,愛憎分明,是邊陲女孩子最大的特點。
心裏怎麽想的,遇到了哪些事,都能坦然說出來,包括阿霞爲了掙錢,想把初次以兩千塊的價格,賣給沈嶽的事。
幸虧沈嶽當時堅守君子底線,并沒有犯下原則性的錯誤,才能坦然面對阿霞的老爹。
阿霞也有原則,在看出沈嶽對黑色桃花玉墜勢在必得,不惜讓出一萬塊來堵她的嘴後,當然不會把那東西說出來,隻說今天是發達了,足足六萬塊,已經足夠給阿爹買藥,增加營養了。
這讓沈嶽倍感欣慰,在她老爹目光的掃視下,昂首挺胸,面帶儒雅的笑容,不卑不亢,盡顯我嶽哥的絕世風采。
“沈嶽?嗯,這名字好。月落星沈,五嶽獨尊。”
等阿霞說完後,老男人才緩緩點頭,微笑着贊許。
沈嶽愣了下,連忙有必要的謙虛了幾句。
他是真沒想到,老男人能說出這些,甚合吾意。
阿霞般出了一張竹椅,放在了老男人面前,又走過來,拽着沈嶽過去坐下。
沈嶽還真不想坐下。
他來青靈的初衷,就是爲了逃避情債,散心的。
可阿霞父女當前的架勢,明顯是未來老丈人,要和未來女婿交談一番探探底的趨勢。
沈嶽有些後悔來阿霞家了。
可來都已經來了,現在再走,那就太不給人面子了,隻好道謝後,坐了下來。
“沈先生,多謝你仗義相救小女。”
老男人說着,雙手拱拳,微微低頭。
拱手道謝,可是華夏最傳統的禮節之一,流傳幾千年了。
直到曆史車輪隆隆響着來到近代,華夏大門被西洋大炮轟開,西方文化轟然倒灌進來後,拱手禮才被握手禮所替代。
其實,沈嶽在和人見禮時,還是喜歡這種“過時”的拱手禮。
除非對方是嬌滴滴的小娘子,有着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手
“您客氣了,我隻是氣不過外國人欺負我的同胞罷了。”
也拱手還禮的沈嶽,說的倒是心裏話。
無論被森姆欺負的女孩子是不是阿霞,隻要是華夏女同胞,他都會路見不平一聲吼啊,開始發财。
老男人微笑了下,也沒再繼續矯情:“沈先生,是漢人?”
“是的。”
沈嶽點頭,忍不住建議:“您還是喊我沈嶽吧。先生先生的,聽着有些别扭。”
“呵呵,好。沈嶽。”
老男人倒是從善如流:“那你也别和我您啊您的了,就叫我雲二叔吧。”
沈嶽有些不願意了。
倆人素不相識,相互稱哥們不好嘛,搞什麽二叔不二叔的,沒來由的矮了一輩。
不過既然是入鄉随俗,沈嶽也隻好恭敬不如從命,再次拱手:“雲二叔好。”
“好。”
雲二點頭,岔開話題:“沈嶽,你是哪兒人?”
老丈人在盤問未來女婿時,基本都會有三連問哪兒人,多大了,又是做什麽的。
雲二看上去很出塵脫俗的樣子,也不能免俗。
沈嶽隻好如實回答,說他來自東省青山,當前二十有四,目前經營了一家酒吧,經過“艱苦奮鬥”後,已經初步實現了經濟自由,這才在秋高氣爽的季節裏,前來祖國的邊陲小縣,親身感受下不一樣的風土人情。
“青山?”
等他說完後,雲二嘴角微微抿了下,擡頭看向了東省方向:“那,應該是個好地方吧?”
“還行吧。”
沈嶽剛生起要給雲二唱一首《誰不說俺家鄉美》的心思,忽然從他空靈的聲音中聽出了什麽,立即追問:“雲二叔,你在青山有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