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隻是一種心理作用。
聞燕舞真要是想殺她,在精鋼指套面前,衣服沒有半點抵抗力。
想到那女人有可能會再次發瘋,展小白哪敢再出去?
她隻想趁着換衣服時,能悄悄從窗口逃走。
卧室窗外倒是沒有防盜網之類的,但這是十樓,展總可不是電影裏那些女好漢,能借助從天台上順下的流水管道,就能猴子般的滑下去。
她擡頭看了眼窗簾,又回頭看向了床上的被單。
電影裏的好漢,能把這些東西撕成條,再結起來當繩索使用,垂到外面,順着出溜下去。
她很想變成好漢,幾次想這樣做,都不敢,隻好悻悻的哼了聲,走出了卧室。
聞燕舞還跪坐在原處,看着窗台那邊一動不動,神色平靜,就像一尊坐雕。
展小白走進洗手間,洗臉刷牙。
洗漱用具毛巾什麽的,都是她的專用,那是她此前耍陰謀算計沈破人時,放在這邊的,沒想到今天還能派上用場。
望着壁鏡内滿嘴泡沫的女孩子,展小白忽然想:“如果那個破人在,我就不用害怕外面那個老女人了。也許,她說的那些,也不完全是胡說八道。”
等她搞好個人衛生,是半小時後了。
聞燕舞已經坐在了沙發上,旗袍扣子扣好,衣冠整齊,刺在案幾上的精鋼指套,也不見了。
“坐。”
耐心等她出來後,聞燕舞拍了拍身邊沙發。
展小白不想坐在她身邊,卻又不敢有異議,隻好挨過去,側身坐了下來。
“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對你瘋了。”
聞燕舞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淡淡的說着,從小包裏拿出手機,點開網頁:“我會按照對你爸的承諾那樣,和沈嶽一起保護你。但我也希望,你能配合我。不要再對我充滿敵意”
展小白忍不住打斷她的話:“無視你和沈嶽在一起鬼混?甚至你做大,我做小,恬不知恥的兩女共侍一夫?”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不該刺激聞燕舞了,連忙蹭地站起來,躲到了遠處。
聞燕舞秀眉皺了下,卻又歎了口氣:“唉。展小白,你還需要我說幾次,才能明白,我也有追求男人的資格?你真有本事,那就看好他,不讓他和我來往。”
隻要聞燕舞不動粗,展總還是很有幾分膽量的:“哼,你愛喜歡那個破人,就喜歡好了。反正,我是絕不會嫁給他,戴着綠帽子過一輩子的。”
聞燕舞懶得再和她争辯什麽,把手機放在案幾上:“過來。”
展小白沒動。
聞燕舞語氣變冷:“我再說最後一次,過來。”
展小白隻好走過來。
聞燕舞又拍了拍旁邊沙發。
她乖乖的坐了下來。
聞燕舞說:“看手機。”
展小白拿起手機,小聲嘟囔:“看什麽呀?”
聞燕舞冷冷的說:“你如果不是盲人,還認字,那麽就該看出這個頭像是誰,他叫什麽名字。”
OF國際殺手平台是誰創建的,存在了多少年,有多少員工,每年的淨利潤又有多少等問題,就像被迷霧籠罩住那樣,國際刑警組織徹查多年,都沒搞出個一二三來。
不過有一點卻是很多人必須承認的,那就是平台的運行規矩,正規的讓人發指。
所有精心羅列出來的條條框框,始終被平台,殺手,幕後金主們嚴格執行。
單說每年給平台帶來天大利潤的幕後金主們,在注冊帳号時,必須得實名制,上傳的本國公民身份證,包括他的年收入,社會背景,關系等等,都必須是真實有效。
但其保密程度,要比瑞士銀行還要更甚,所以要想買兇殺人的金主們,大可不必擔心身份會洩露,隻要在注冊成爲會員,上繳不菲的年費後,嚴防登錄密碼洩露就好。
老展爲了某些不好說的原因,反複衡量過後終于咬牙發狠,在OF國際殺手平台上注冊了賬戶,以三十萬美金的花紅,把愛女挂了上去。
聞燕舞現在給展小白看的東西,就是用老展的賬戶,登錄殺手平台後的後台。
後台資料上,詳細記載着老展注冊賬戶的時間,曾經發生過的交易。
因爲他在拉蒂、張緬兩個殺手刺殺展小白失敗,把花紅懸賞追加到百萬美金之巨後,卻又立即撤消,被平台扣罰一定比例花紅的原因,他被平台評級爲優質客戶。
還有語音甜美的小姐姐,給他在後台語音留言,說尊敬的客戶下次還需要平台幫助時,可以享受九點七折的優惠
用了足足半個小時,幾乎是每個字都得看三遍的展小白,才看完了後台所有的資料。
她的臉色蒼白,嬌軀輕顫,滿眼都不是“怎麽會這樣”的驚悸。
她不信。
殺了她,她都不信,把她挂上OF國際殺手平台後,讓她在那段時間内深陷驚恐中的幕後金主,會是最疼愛她的父親。
她很想對聞燕舞尖聲大叫着,說這是騙人。
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真實的。
後台也許能造假,但老展留在後台中的那些資料,全部是真的。
比方老展在填寫家庭關系的欄目中,平台系統針對他的家庭成員展小白,提出了個問題:“你女兒有哪個不爲人知的小秘密?”
老展這樣回答:“她六歲生日那天中午,把關在籠子裏的一隻金絲雀抓出來,試圖活着吃掉。”
六歲生日那天,展小白抓住金絲雀,想活着吃掉的那件事,被她視爲奇恥大辱,長大後不止一次的“威脅”老展,膽敢告訴第三個人,就會和他斷絕父女關系。
老展答應她,絕不會告訴任何人,隻會把這件事,當做臨終前最美好的回憶之一,細細品味愛女幼時做過的蠢事。
現在,展小白兒時最大的秘密,就出現在殺手平台的系統自動提問中,她又怎麽能不敢相信?
看她呆愣愣望着手機,半晌都沒動作,聞燕舞說話了:“你最好是再仔細看看,你爸和平台的幾次交易記錄中,能不能找到張緬是殺手的蹤迹。”
展小白不用再仔細看了。
她剛才就看到,在拉蒂死在雅閣專賣店後,老展後台就接到了任務失敗的消息,立即把懸賞花紅翻倍時,就是一名Ip來自泰國的銀牌殺手,搶單成功。
然後,張緬就來到了青山。
再然後,他就被殘殺在了泉城酒店的浴缸内,被聞燕舞用精鋼指套抓碎了心髒。
聞燕舞又說話了:“十五年前,我家破人亡,母女分離,女兒生死未蔔,我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全部遭遇這種不幸。可我來到青山兩年多内,卻有了很大的改變。并且不止一次的想,就這樣安靜的活下去,也算是老天爺對我的補償了。所以我不想殺人,你爸卻逼着我去做。”
聞燕舞擡起素手,纖長的五指緩緩翻轉着,繼續說:“因爲我被沈嶽推倒的把柄,落在你爸的手裏。我如果不聽從他的命令,他就會把這件事大聲說出來,讓夫人得知我隻好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展小白呆滞的雙眸,總算滾動了下,擡頭看向了她。
聞燕舞和她對視着,聲音有些沙啞:“如果不是你爸,就算我和沈嶽發生了那種肮髒的關系,也隻是出于我生理上的需要,和愛情無關的。但你爸,卻想法設法的勸說我。讓我明白了,我的第二春已經無法阻擋的來臨。我,是一個依舊年輕漂亮的寡、婦,有資格追求自己的愛情,爲下半生負責。”
說到這兒,她冷笑了聲,問:“展小白,我問你。你如果是我,你會怎麽做?”
展小白不知道,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好好想想吧。我和沈嶽私通,并沒有對不起誰。同樣,你那晚看到我們倆在一起,也是我逼她的。他、他心裏隻有你。爲此,我很驚訝,更對你是羨慕嫉妒恨。就憑他的本事,怎麽可能會喜歡你呢?”
聞燕舞也沒打算展小白回答她的問題,款款起身時,右手在她臉蛋上輕撫而過:“你,還真配不上他。”
聞燕舞走了。
她已經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說出了她早就想說的話。
至于展小白當前是種什麽樣的感受,她絕不會理睬。
她隻會遵照對老展的承諾,幫沈嶽一起,來保護展小白的安全。
至于這樣做會不會就是和優昙王做對,下場會很慘等等,聞燕舞不會再去理睬。
當愛情降臨後,尤其還是心如枯木十五年後迎來的,要遠比第一次更瘋狂,讓她沒有任何抗拒的餘地,隻有爲了愛情,哪怕去死也要竭力挽留的決心。
隻是聞燕舞并不知道,沈嶽已經走了。
展小白當然也不知道。
就算她知道,也不會像聞燕舞所希望的那樣,立即打電話找他,跑到他面前再抱住他,痛哭着說好孩子,本老婆大人錯怪了你,還請你能原諒我腦袋一時進水,再乖乖回到我身邊,給我當走狗賣命吧
展小白不會去找沈嶽,是因爲她有了個天大的秘密。
她,要長尾巴了。
在還沒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時,她是不會去找沈嶽的。
除了胡大夫之外,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這個難以啓齒的鬼秘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太陽從東邊的樹梢,爬到樓頂時,陰雲密布,秋雨霏霏。
夜色來臨,華燈初上。
窗外的花徑内,有銀鈴般咯咯着的孩子,不管爸爸媽媽的勸說,扔掉小花傘,沖進了細雨中。
漸漸的,孩子的笑聲消失了。
前後樓房上的燈,一盞盞的相繼滅掉。
深夜來臨,雨絲變大。
雨停了時,東邊,又開始發亮。
終于,太陽就像總算掙斷看不見的繩索,自東海内探出腦袋,爲這個世界披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在這段漫長的時間内,展小白始終靜靜的靠在沙發上,就像睡着了那樣,一動不動。
直到一聲清脆的笛聲,再次從樓下傳來時,她才眨了下眼,幽幽歎息:“唉。破人,你在哪兒?可知道,本老婆大人,有些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