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嶽卻覺得謝柔情這樣解釋,純粹就是胡說八道。
他擡起了右手,低着頭,其實是用眼角餘光偷看着他的謝柔情,立即吓得嬌軀一顫,向後躲。
沈嶽隻想給她擦擦臉頰上的淚水罷了。
她這個本能的躲閃動作,讓沈嶽愣住。
他能肯定,謝柔情是愛他的,盡管倆人認識的時間并不長。
但也是怕他的,也是因爲倆人認識的時間不長。
以往在人前假裝風流妖媚的謝柔情,真要是嫁給他了,肯定必須收斂那些不好的作風。
不過,這就好比無酒不歡的人,你卻讓她天天喝白開水,她雖然不會說什麽,但肯定不會快樂。
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強行讓人爲自己改變,殊爲不智。
這也讓沈嶽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和謝柔情并不适合做夫妻,隻能當情人。
謝柔情應該也有這種清晰的感受,才告訴他說,她要嫁人。
心中的女朋友人選轟然倒塌後,沈嶽頓覺索然無趣,扔掉染血的手帕,擡腳下了木榻。
謝柔情卻伸手,拽住了他的褲子。
她怕他,也愛他,不想就這樣讓他走。
沈嶽低頭看着她,沉默很久才歎了口氣:“唉,我的時間很寶貴。”
他的時間很寶貴這件事,謝柔情早就知道了。
擱在以往,她肯定會罵寶貴個屁,真要感覺時間很寶貴,怎麽能混成當前這副德性。
但現在,她蚊子哼哼般的哀求:“半小時,最多半小時。”
“好吧,那就半小時。”
沈嶽隻好重新坐下,拿過茶壺倒在大杯子裏,晃了晃也不嫌熱,兩口就喝了下去。
細細品茶雖然好,可沒有大碗茶喝着痛快。
謝柔情也不敢說他牛嚼牡丹,隻是像東洋女子那樣跪坐起來,重新添水。
看着她故作鎮定的泡茶,沈嶽忽然問:“是爲了展小白吧?”
“你怎麽知道?”
謝柔情脫口反問出這句話後,呆住。
沈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說:“我隻是好奇,即便展小白對你有再生父母之恩,但你也沒必要因爲她看我不順眼,就要急匆匆的把自己嫁出去。”
在來茶館的路上看到謝柔情後,沈嶽就知道,她已經看到展小白無情飛踹他的那一幕了。
别看謝柔情表面放蕩不羁,實則思想相當的傳統,尤其知恩圖報這一塊,直追古代那些爲成大事就把腦袋割下來給人當投名狀的悲劇英雄。
可正如沈嶽所說相當這樣,謝柔情即便再怎麽想報恩,貌似也沒必要這樣做。
沈嶽這個問題,就像一把刀,刺在謝柔情心尖上,讓她煮茶的手哆嗦了下,有水灑了出來。
沈嶽沒有再逼問,點上一顆煙拿出了手機。
他在等,三十分鍾的時間一到,馬上就走。
沈嶽沒有任何的耐心,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不是老婆的女人身上。
看出他在倒計時,謝柔情放下茶具後,輕聲說:“沈嶽,你還記得我約你去泉城酒店的那晚嗎?”
這才過去沒幾天,沈嶽怎麽能忘記?
但他做夢也沒想到,那晚謝柔情爲了展小白的安全,不惜犧牲色相來挽留他的行爲,被她誤以爲他們倆人狼狽爲奸,串通一夥要謀取豐厚的保镖薪資了。
簡單叙述了一遍,謝柔情最後苦笑着說:“呵呵,我也沒想到小白會對我誤會這樣深。我想解釋,但依着她的脾氣,肯定不會相信。所以我思來想去,唯有嫁人,才能打消她的疑慮,重新成爲好姐妹。”
就爲這,你就要嫁人!
沈嶽聽完後,張嘴就想罵她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才這樣迂腐。
可張開嘴巴後,沈嶽又閉上了。
他已經看出謝柔情不是他的好老婆人選,他也不會奪走她的第一次,更不會霸占她一輩子,那麽無論她爲什麽要去嫁人,和他有關系嗎?
沒有。
既然沒有,沈嶽幹嘛還要罵她。
她愛怎麽做就怎麽做,那是她的事。
謝柔情雙手又捧起一杯茶,遞了過來。
沈嶽左手托住杯底,右手扶着杯沿,閉上眼,放在鼻尖下輕嗅了下,用舌根感受到生津的甘甜後,睜眼笑道:“好茶。”
那就多喝一杯……謝柔情剛要說出這句話,沈嶽已然放下茶杯,出門揚長而去。
一杯清茶,情了。
從此,她是她,他是他。
“拿得起,放得下。”
沈嶽走很久了,跪坐在木榻上的謝柔情,始終呆呆盯着空茶杯,腦海中浮上了這句話。
又過了片刻,她就像渾身的骨頭被抽走了那樣,軟軟的癱倒在了榻上,有氣無力的喃喃說:“傻子,你怎麽沒看出,小白對你真有那種意思呢?”
真正促使謝柔情爲離開沈嶽去嫁人的原因,不是爲了報恩,甚至不是因爲怕他,而是女性在感情方面敏銳的直覺,讓她發現展小白對他真有那種意思。
如果剛才她不怕他,謝柔情或許會在沈嶽發怒後,馬上抱住他,哭着說她錯了,她要給他當老婆。
可她怕他。
沒哪個女人,願意嫁給又愛又怕的男人,不然精神會崩潰。
既然謝柔情不能嫁給他,那麽爲什麽不成全他和展小白呢?
展小白是她唯一的好姐妹,更是她的恩人,能嫁給她愛的男人,也許才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如果展小白得知謝柔情這樣想後,肯定會像尾巴被踩了的兔子那樣,尖叫着跳起來說鬼才喜歡那個破人。
展小白不知道。
所以她現在心情還算可以。
僅僅是可以。
難道,她不該再狠狠耍了沈嶽一次後,感到心情倍爽嗎?
爲什麽回到辦公室内後,卻忽然有些後悔,不該那樣對他了?
誠然,那個混蛋貪婪成性,昨晚答應給她當男朋友,也是看在錢的份上,但無論怎麽說,在張緬沒有出現之前,也唯有他才敢靠近她。
尤其想到沈嶽雙眼木然看着她的樣子,展小白的心兒,就忍不住發顫。
那一刻,她有種清晰的錯覺,沈嶽随時都能化成一隻猛虎,撲上來把她撕成碎片。
至于擋在她面前的張緬——什麽泰國黑拳冠軍啊,在沈嶽面前就是個渣。
至于她爲什麽會有那種錯覺,到現在展小白都沒想明白。
“哼,誰讓你和謝柔情同流合污,要謀取豐厚薪資,卻不顧我的生命安全了?你們既然能做出這種事來,那麽我這樣做又有什麽不對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振動起來時,展小白剛再次自語完她飛踹沈嶽的理由。
是她爸老展打來電話:“小白,幾點回來?”
看了眼時間,展小白柔聲回答:“大約七點到家吧。我給您訂做的大蛋糕,要在六點左右才能烘培好呢。”
“呵呵,我已經很久沒吃蛋糕了。”
老展很開心,又随口問:“沈嶽來吧?”
沈嶽?
爲什麽又是沈嶽?
展小白眼角跳了下,強笑着說:“爸。其實,我和他早就不來往了呢。誰讓他上次去咱們家時,和您胡說八道來着。不過您放心,會有人陪我回去給您慶生的。”
手機那邊的老展沉默了。
很久後,他才問:“是誰?”
“張緬。”
不等老展問張緬是誰,展小白就飛快的給他介紹了下。
她沒隐瞞張緬是泰拳黑拳冠軍的身份。
因爲她覺得,父親得知她的“新男友”是泰拳冠軍後,肯定會更加放心她的安全,接受他。
反正父女倆都很清楚,今晚陪她回家的男朋友,是演戲,那麽無論是誰都無所謂了。
“哦,這樣也好。”
果然,正如展小白所希望的那樣,老展的語氣重新輕快起來:“張緬現在下榻哪個酒店?”
張緬下榻哪個酒店,爲他訂酒店的趙剛,早就彙報給展小白了。
展小白以爲父親就是随口問問,也就随口回答:“在泉城酒店的1103房間。爸,您放心,我已經見過他的人了,人很不錯,無論是能力還是相貌。也許,我們還真有可能會走到一起呢,嘻嘻。”
她最後這句話,純粹是安慰老展。
實際上,哪怕張緬爲保護展小白付出生命的代價呢,她也不會接受他。
因爲她心裏有個人。
那個人是誰?
展小白芳心一動,剛要捉住那個人的影子,卻又空落落的什麽都沒有了。
“見鬼,我怎麽會有這種感覺?”
展小白秀眉微皺,低聲罵道。
老展聽到了,問:“什麽見鬼?”
展小白連忙解釋:“沒什麽啊,我正在看電視呢。入迷了,有感而發。”
“嗯。那我等你們回家。”
又囑咐女兒幾句後,老展才結束通話,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後,好像自言自語的說:“泉城酒店,1103号房。張緬,泰拳冠軍。”
正陪他坐在泳池邊,爲他扇扇子的聞燕舞,聽他這樣說後,動作停頓了下,接着又扇了起來。
老展看向了她,淡淡地說:“你去把他殺了吧,趕走也行。總之,我不喜歡他呆在小白身邊。”
聞燕舞嬌軀一顫,手裏的扇子掉在了地上,嘎聲問:“振、振華,你說什麽?”
老展笑了下,說:“我已經說的夠清楚了,不想再費力氣重複。”
“我、我實在不懂你在說什麽。”
聞燕舞藏在腿邊的左手,漸漸成拳,很緊。
“燕舞,你今天穿的真性感。”
老展貌似變了個人那樣,一雙原本混濁的老眼,也灼灼起來,來回在聞燕舞身上來回的掃,嘴角,也浮上了邪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