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然紛亂成一團的突厥中軍大營,北地豪強們暴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和沖擊力,終于突破了突厥人臨時構建而成的包圍圈,向着西邊逃去。
氣極敗壞的步利設正在揮舞手中的彎刀,大聲地咆哮着,喝斥着那些将領,讓他們全力追擊,務必要将這些背叛大突厥的南蠻盡數誅殺。
就在此時突厥王庭掌兵官柯利羅趕了過來。“奉俟利弗設汗之命,不得繼續圍殺南蠻兵,将他們向西方驅趕。”
“混蛋,我爲什麽要聽他的。”步利設勒轉馬頭厲喝聲道,他身邊的始波羅倒是個有腦子的人,趕緊拉住了步利設。
“步利設汗,現在不是争論這個的時候,俟利弗設汗說得對,将這些南蠻往西邊驅逐,讓他們跟鎮撫軍的南蠻自相殘殺去。”
步利設汗看到自己身邊份量最重的支持者都認可了這個方案,隻能悻悻地下令,麾下的突厥勇士們不再以包圍這些南蠻兵馬爲目的,而是将他們朝着西面驅趕而去。
面對着突厥人的瘋狂圍剿,窦建德等人好不容易殺開了一條血路,可是沒有想到還沒能逃出數裏,再一次被突厥騎兵封堵住了去路。
看着前方規模龐大的攔截之敵,而後方,大批殺氣騰騰的突厥騎兵正在後方追殺不已。
窦建德的目光與那彙聚到了一處的薛、梁等人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絕望。
就在這個時候,劉黑闼突然大叫一聲,擡手指向了西面。“主公,那裏,那個方向,沒有突厥騎兵,快沖!”
窦建德轉過了頭來,就看到了一個裏許寬的空隙,不禁大喜,此刻可顧不上去考慮是不是突厥人的計謀,當即大喝一聲,揚旗先沖,身邊的薛仁杲等人也紛紛率領各自的軍隊朝着這段空隙處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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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率軍突擊了突厥兵馬的重重包圍臉上還未露出逃出生天的欣喜紅暈,便已然看到了迎而馳來的數萬鎮撫軍鐵騎,一張老臉瞬間煞白。
“鎮撫軍!我就知道突厥人怎麽會突然放出一個口子,他們這分明就是想要讓我們跟鎮撫軍自相殘殺,他們好從中漁利……”
身後邊,那位衣甲浴血的薛仁杲不由得氣極敗壞地大罵出聲來。
由于突厥兵馬放緩了追擊的腳步,後方的兵馬得以加速彙聚過來,很快,這隻三四萬的北地豪強聯軍終于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自己就特像像是一枚肉丸子,被擠在了突厥人與鎮撫軍之間,不論是誰,這隻從上至下都缺乏戰鬥意志的聯軍都不是對手。
自爲大夏王之前,一直就十分擅長于各種逃亡和脫逃技能的窦建德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揚起白旗,先沖過去,既然突厥人用心如此險惡,那也别怪咱們不願意幫他們,黑闼老弟,你舉旗先沖過去告訴鎮撫軍,我們隻想借道,無意與鎮撫軍和唐王爲敵。快去!”
“好!”劉黑闼也知道這個時候沒時間廢話,當既命人拿來了一條白布,朝着自己的鐵矛矛尖上一系,催促着座騎迎着緩步進逼的鎮撫軍大軍狂奔,一面不停地舞動着手中那杆系成了白旗的鐵矛。
正西方向的鎮撫軍重騎兵正殺氣騰騰地朝着突厥中軍大營方向進逼,重騎兵的沖擊力雖然是極其恐怖無堅不摧,但是有一個缺點就是耐力不足,無法長途奔襲。
此刻,這五萬重騎,正在李客師與杜伏威的統帥之下,緩慢而又有序地前行,隻有當進逼到了足夠的距離,再發起突擊,才能夠起到最大的突擊效果。
前方數裏之外的突厥大軍的動蕩,同樣落入了他們的眼中,隻是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着實讓這二位經驗豐富的将領也有些看花了眼。
“突厥人想要投降了?”杜伏威瞪圓了眼珠子,滿臉難以置信地低呼道。
長年打鳥,目光銳利如鷹的李客師搖了搖頭。“非也,不是突厥騎兵的裝扮,傳令,全軍戒備,準備突擊。”
随着主帥李客師的軍令下達,前方兩排重裝騎兵手中的騎槍齊刷刷地平舉向前,身下的座騎也在他們的操控之下開始整隊。
不過很快,他們就聽到了來将自報身份。當聽聞是窦建德等一幹原本投效了突厥始畢可汗的中原漢軍,此刻想要逃離戰場。
看着那站在數十步外氣喘籲籲的劉黑闼一幹人等,看着後方遠處,突厥人正在圍殺那些漢軍,杜伏威與李客師真可謂是驚喜交加。
始畢可汗居然暴死了?這特麽是什麽操作,難道始畢可汗是重病而來?
“假消息,說不定就是假消息。”身後邊的一名校尉滿臉不相信地道。
劉黑闼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對方居然還有閑功夫讨論真假,真特麽恨不得剖胸以明心志,急迫地道。
“諸位将軍,那些突厥狗賊正在殺我袍澤,這還能有假不成?我劉黑闼若在此時還有一句虛言,天誅地滅,永世不爲人。”
“将軍,會不會有詐?”杜伏威也不禁面帶疑色,收束着缰繩讓身下座騎老實點。
李客師眼珠子一轉,當即厲聲喝道。“傳我将令,右翼後退一裏,劉黑闼,你們可從西南離開,若是想要耍詭計,那我鎮撫軍倒要領教一下你們這些突厥走狗的能耐。”
聽到了李客師之言,劉黑闼不禁大喜,可是聽到了突厥走狗這個稱謂,他的内心實在是梗得厲害,卻又無可奈何。
隻能朝着李客師抱拳爲禮。“多謝将軍讓路,快,爾而速速回報主公,我軍從西南側加速離開。”
“且看他們,若是有詐,憑着這隻烏合之衆,也難擋我鐵騎兵鋒,若是他們真遁逃而去,那麽始畢可汗,怕是真有不測,如此,我大軍必勝。”
很快,那些被突厥人驅趕着向鎮撫軍鐵騎迎面而來的北地聯軍,在距離鎮撫軍鐵騎尚有不到兩裏之時,加速朝着西南側而去。
而鎮撫軍右翼很是默契地讓出了位置,讓他們得以快速地逃離戰場。
李客師看到這隻北地聯軍行動之倉惶,不惜馬力地朝着西南方向狂奔,心中剛松了口氣,就聽到了白登山方向的大營傳來的鼓聲大變,昂首望過去,看到了那面在山巅高高飄揚的旗幟。
“總攻……看來主公與我兄長也查覺到了突厥出了問題,弟兄們,揚旗,三呼,準備全軍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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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利設與匆匆趕來的俟利弗設眼睜睜地看到那些北地聯軍穿過了鎮撫軍刻意漏出來的西南側縫隙,遠遠遁逃而去。
而正西方,數萬鎮撫軍重騎兵在狂呼之後,開始向着突厥中軍方向加速,一排排的槍矛開始緩緩地放平,那銀光閃閃的矛頭槍尖,還有他們身上鐵騎反射着天際耀眼的陽光。
“隻有拚了!”俟利弗設看到了這一幕,聽到了四面八方傳來的鎮撫軍狂呼萬勝之聲,不禁泛起了一絲慘然之色,拔出了腰畔的彎刀嘶聲厲喝。
“吹号,全軍出擊,我突厥勇士,野戰必勝!”
無數的鐵騎,馳騁在白登山下方的巨大平原之上,伴着硝煙還有撕殺之聲,讓這裏仿佛猶如一口巨大到無邊無際的沸騰油鍋。
李客師手中的馬槊精準無比地刺穿了一名迎面沖來的揚起彎刀的突厥武士的脖子,另外一隻手抽出了腰畔的鐵鞭,狠狠地将另外一名朝着自己舉刀砍來的突厥武士手中的彎刀砸斷,還餘勢未消地砸在了對方的面門之上……
一旁的杜伏威怒吼連連,手中的鋒利的大刀連連橫掃,憑着過人的勇力,連将數人斬于馬下。
突厥武士手中的彎刀狠狠地砍在鎮撫軍騎兵的身上,卻絕望地發現,自己的彎刀,根本就劈不開對方堅固的鐵甲,而對手手中更加精良的環首長刀,還有那銳利的槍矛,在戰馬的加速之下讓自己身上的皮甲,又或者是皮袍,猶如紙糊的一般。
突厥兵馬的數量是在鎮撫軍之上,但是,久經訓練,已經幾乎完全是職業軍人的鎮撫軍的裝備卻遠在突厥人之上。
突厥人所依仗的是他們騎兵的機動力與沖擊力,而今日,鎮撫軍十數萬鐵騎,已然讓突厥人失去了自己最引以爲傲的優勢。
鎮撫軍,這位鋼鐵鑄就的軍隊,毫不留情地利用自己更堅固的铠甲抵禦對手的進攻,用自己更鋒利的刀槍擊殺對手……
當李靖收到了親弟傳來始畢可汗可能已然不測的消息之後,當機立斷,讓全軍開始用笨拙的突厥話齊呼始畢可汗已死。
突厥人的軍心與士氣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久久未能得到自家大可汗的回應而越發地低落,最終,在李客師率軍突破了突厥騎兵的防線,将那高高聳立的突厥王庭的旗幟砍倒的瞬間全線崩潰……
看到了王庭的旗幟無力從空中飄然墜落的瞬間,俟利弗設毫不猶豫地拔轉馬頭,率領本部人馬,朝着西北方向遁逃而去。
而其弟步利設卻還妄圖想要鼓舞士氣,讓突厥武士們能夠繼續穩固住防線。
可惜,他的努力,并沒能起到太大的作用,随着俟利弗設率本部人馬逃亡,越來越從的突厥部落首領們亦紛紛率軍朝着遠處遁逃而去。
猶如望夫,嗯,望妻石一般筆直地站在白登山大營高台之上,讓将士們能夠随時看到的唐王殿下楊謙在看到突厥大軍全線崩潰之間,心中狠狠地罵了一句中原粗話,心情是如此地豪邁與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