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城内,原本的唐國公府,現如今的蕭皇後居所,專門負責在此看守大門的一名小宦官看到了一輛行來的馬車上下來的身影,不禁吃了一驚。
“虞大官人,您怎麽來了?”
虞世基看了一眼這低調未懸挂府門牌匾的高大府邸,内心不禁有些唏噓。
“勞煩你通禀娘娘一聲,就說,罪臣虞世基,特來請罪。”
“虞世基?……”蕭皇後緩緩地站起了身來,頗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匆匆趕來報訊的小宦官。
王忠也是同樣一臉難以置信之色。“你真能确定?”
“小奴可以确定,就是虞大官人特地遣小奴來向娘娘禀告的。”
蕭皇後緩緩地坐了回去,按捺住有些激動的心緒,平息了下之後,這才颔首道。
“有勞王大伴你親自去迎一迎。”
“老奴遵命。”王忠點了點頭,疾步随着那個小宦官快步而去。
很快便在府門口見到了等候在此的虞世基。
“咱家見過虞光祿,沒想到,數月不見,虞光祿您居然……”
王忠看着虞世基之前那一頭烏黑靓麗的頭發,如今已然斑白如霜,不禁一愣。
虞世基呵呵一笑,朝着王忠還了一禮問道。
“人老喽,一日一個樣也很尋常,倒是王公公還是一如往昔,不知娘娘這幾日如何了?”
王忠苦笑着點了點頭。
“娘娘的病已是大好,隻是,身病倒是好了,可這心疾,卻非藥石能治……”
“陛下仙逝,天下紛亂,兩位皇孫各自稱帝,卻将娘娘之安危置之不問……”
虞世基也不禁點了點頭,看來,這段時間蕭皇後脫了困籠之後,想來,也接觸到了外界的大量消息,必然會對困鎖時間太久的蕭皇後造成沖擊。
蕭皇後怕是自己都沒有想到,留守東都的越王楊侗,在登基爲帝之後。
第一時間追谥隋炀帝爲明皇帝,廟号世祖。追谥元德太子楊昭爲孝成皇帝,廟号世宗。尊其母小劉良娣爲皇太後。
而遠在長安留守的代王楊侑,除了稱帝之外,隻追谥了其父元德太子爲孝景皇帝,還有其業已過世的母親韋妃爲皇太後。
不論是越王楊侗,又或者是代王楊侑,似乎都已經忘記了蕭皇後這位楊廣的嫡妻,他們的祖母。
這樣的舉動,着實亦讓蕭氏
到了江都郡後,蕭氏的身體倒是漸漸的康複,可是内心卻憋屈心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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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拜見娘娘……”随着王忠入内,看到了那顯得蒼老憔悴了不少的蕭皇後,虞世基亦不禁有些唏噓。
“虞卿家快快請起,哀家終于又多見到了一個熟人。”
蕭後擡手虛扶,看着這位陛下蒙難之後,亦是容顔大改的虞世基,内心又何嘗好過。
二人此見,不禁又下意識地言及過往,落淚歎息不已。
待蕭皇後心緒漸甯之後,虞世基這才斟字酌句地道。
“今日老臣此來,乃是自告奮勇,特來給娘娘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天子蒙難,至今數月,而今,陛下之仇得雪,在此時機,當爲陛下立谥……”
“立谥,他們?”蕭皇後的臉色一變,站起了身來,語氣也陡然一變。
虞世基看到蕭皇後作色,臉色卻絲毫不變,仍舊是嚴肅着表情,繼續言道。
“正是,楊謙與靖難軍上下文武已然商議出了結果……”
蕭皇後的臉色冷了下來,爲先帝立谥号,這該由朝庭,由新帝提出,诏群臣而議之。
而楊謙卻命靖難軍上下文武,以議楊廣的谥号,說不好聽點,那是越權,說得更難聽一點,這簡直就是謀逆!
“他想做什麽?虞卿家,他這麽做,簡直……”
“娘娘!”虞世基的聲音陡然一沉,重重地道。
“而今之大隋天下崩解,擅自稱王者不知凡凡,便是皇室宗親,亦紛紛置陛下之厄難于腦後,不思雪仇。
迫不及待紛紛自立爲帝爲皇,天下子民已是惶然不知所效。”
“唯有楊謙楊子敬,不稱王侯,聞知陛下噩耗,更易軍名爲靖難之師,爲雪天子之仇疾馳數千裏……”
“作爲臣子,楊子敬的所作所爲,還不足夠嗎?”
“楊子敬才學高絕,其父子賢才之名,遠播天下,楊子敬爲陛下雪恥,而東都、西都那兩位卻冷眼旁觀。
如此種種,以緻天下諸雄,無不甘服于他的麾下。如今,他更是據有了江南、江淮全境,又得中原大部,擁兵數十萬衆。
娘娘,您覺得,以東都的越王殿下,又或者是在西都的代王殿下,有誰可挾制住他?”
聽着虞世基的這番濤濤不絕的剖心之語,蕭皇後坐在榻上,臉色忽青忽白。
即便蕭皇後很不願意聽到這些話,可是,卻也不得不承認。
夫君昔日頗爲恩寵的這位少年才俊,如今已然成長成爲了一位足可以左右天下大局,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麾下猛将如雲,謀臣如雨,其所據有的地盤,已然囊括了大半大隋的精華之地。
怕是随便把誰擺到這個位置之上,怕是早早的就已經稱王稱帝了。
而楊謙所做的是什麽?蕭皇後沒瞎,她自然也看在了眼中。
虞世基看到蕭皇後臉上的驚怒漸消,取而代之的,隻是頹然之際。
這才長歎了一聲道。“娘娘,其實,怕是當時,陛下在逢難之際。對于今日,也是有所預見了。”
“???”蕭皇後一臉懵逼地擡起了頭來看着虞世基。你嘛意思?
“陛下對如今已有預見?爲何哀家不知。”
“娘娘,你莫非忘了,陛下蒙難之日所留之絕筆書的内容……”
“王大伴,速去取來。倒要瞧瞧,是不是哀家眼拙,沒能看出陛下之深意。”
蕭皇後差點氣笑了,難道自己夫君,大隋皇帝陛下還能慫恿楊謙取代大隋不成?
虞世基看到蕭皇後那副頗有些氣極敗壞的模樣,不過這位老司機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樣開始恰起了茶湯。
不大會的功夫,王忠便從裏屋取出一個木匣。從裏邊小心翼翼地捧出了楊謙送給蕭皇後的摹本。
蕭皇後看到了那熟悉的筆迹,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半天才穩住了心神,凝神仔細反複地打量了好幾遍。
确定自己并沒有任何的疏漏,可偏偏瞧不出任何問題之後,這才将這份摹本小心地攤開在了案幾之上。
“虞卿家,哀家反複揣摩了好幾遍,着實看不出來,你所說的,陛下已然預見到了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