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謙看了一眼長孫無忌，無奈地擱下了已經空了的碗，不過想了想，還是又把那剛擱下的碗又抄起來遞給知禮。
“再來點，不吃飽，總覺得不踏實。”
狗頭軍師長孫無忌：“……”
貼身心腹書僮知禮：“……”
楊謙端起了碗，然後又開始繼續扒飯，等到真正吃飽了飯，楊謙這才滿足地歎息了一聲，擱碗說道。
“知禮，你去把三号箱子最上面的那本冊子拿過來。”
知禮立刻轉身步入後帳，留下長孫無忌端着碗在那裏發愣。
“大帥，下官問的是……”
“不用着急，你先看了再說。”楊謙擡手阻止了長孫無忌飯都還沒咽下就說話的舉動。
這種浪費糧食的不禮貌舉動，簡直就是對食物最大的亵渎。
等到那知禮拿了過來，長孫無忌把碗筷一擱，迫不及待地接了過這本顯得頗爲厚實的冊子，隻見封皮上面隻寫着《省、郡、縣行政區劃分綱要》。
“拿回去看，看完了，你順便可以跟找幾個信得過的人讨論一下，覺得可行否。”
楊謙沒有讓長孫無忌繼續蹲在這裏打擾自己的飯後小憩，而是直接趕人。
長孫無忌回到了自己的營帳，這才剛剛坐下，翻開了帶回來的冊子，隻看了兩眼，頓時眼睛一亮。
“……當國家的疆域過于遼闊，而郡縣制，已經不足以承載這樣的垂直管理模式……
直線行政有困難，時效性傳達過慢，缺乏有效監督和管控，爲此，應該在郡之上，再設立一級行政機構，爲省……”
“例如，江南江淮之地，則可以劃分爲江南省，江淮高官孫無忌最開始以爲，不過是按照漢朝那樣的州、郡、縣級别的劃分老調重彈。
隻是看越是看下去，越是觸目驚心，例如在各級行政區，在官員的任職上出現了巨大的變動。
例如在省級機構，監督權歸省級禦史，刑事案件，大理寺負責審理，刑部負責偵察，緝拿罪犯。
總之，長孫無忌看得眼角都立了起來，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卻又嚴絲合縫的政治行政機構，從上到下，緩慢而慎密地動轉。
“無忌老弟……你怎麽回來了也不招呼一聲，大夥都等着你呢。”
就在他看書冊看得興奮得難以自己的當口，帳簾被掀開，秦瓊一臉無奈地站在外面說道。
“哎呀，都怪小弟，忙着看大帥給的好東西，居然把此事給忘了，來來來，秦二哥你也過來坐下看看。”
“喂，不是說讓你去大帥那裏打聽事情？”秦二哥直接不樂意了。
“這本冊子，就已經暴露了咱們大帥的野心了，你且來看看就明白了。”
“這個天下，咱們大帥，怕是早早的就已經在構想，未來平定之後，該當如何治理。”
長孫無忌将秦二哥拉到了一旁坐下，将這本書名古怪的冊子遞了過去。
有了長孫無忌的講解，再加上秦二哥好歹也算得上是文武雙全的人，不大會的功夫，就搞清楚裏邊的意思。
大緻了解了下後，秦二哥按捺不住興奮地拍了拍大腿。“不行，此事得讓大夥都知曉……”
“别啊，先等等，咱們哥倆，再讓老杜還有那些老人都過來，咱們先好好合計合計。”
長孫無忌壓低了聲音在秦瓊的耳朵邊一陣低語道。秦瓊連連颔首，臉上的笑容，也透着一股子詭色。
心中不由得暗暗贊歎，這位楊賢弟，怕是早就已經在暗暗謀劃。
偏偏表面不動聲色，果然苟得飛起，苟到令人心悅誠服。
又一日，蕭氏的病情略有起色之後，就執意南下，她要親眼見到宇文氏兄弟的人頭被用來祭奠楊廣的亡魂。
楊謙隻得命徐世績率大軍先鎮守在此，順便整那些戰俘和降卒。
自己則率領一幹文武，伴着蕭皇後的鸾駕南下。
隻是這一路上，長孫無忌這哥們居然跟那王忠混得十分的熟悉，都達到了稱兄道弟的地步。
把楊謙都給整懵逼了，莫非這家夥準備抛妻棄子，然後想要效法王忠？
揣着這樣的疑問，可楊謙終究是謙謙君子，問也不敢問，畢竟這種事情很隐私。
一路南下，倒是一路通暢，平安無事，過了近十日，楊謙終于跨過了淮水，抵達了江都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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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大隊伍停頓在了道邊休整，燃起的炊煙，伴着食物的香味飄蕩。
“娘娘，到時辰了，您該喝藥了……”坐在溫暖舒适的馬車之中的蕭氏聽到了王忠的聲音。
示意那陪伴在馬車中的宮娥掀開了車簾，接過了藥碗，皺起了眉頭飲盡後才道。
“王大伴，你且坐過來，哀家有些話憋了不少日子了，想要跟你說道說道。”
“不知娘娘想要跟老奴說些什麽？”王忠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入口處問道。
此時，兩名宮娥，已經被蕭後支下了馬車。
“這段時間，那長孫無忌，都跟你打聽些什麽？”蕭皇後将手中的蜜水咽下，擡起了頭。
這話讓王忠心頭一跳，趕緊朝着蕭皇後拜倒。
“娘娘，他沒打聽什麽，就隻是跟老奴套近乎而已，老奴可以對天發誓……”
“行了，哀家隻是問一問罷了，自打陛下殒後，哀家身邊那些人是什麽模樣，心裏清楚得很，唯有你，哀家還能信你不過？”
說到了這，蕭氏長歎了一聲，這些日子，一路南行，楊謙這位靖難軍之主，雖然不常過來照面。
卻至少也是隔三岔五過來探問，而楊謙對待自己的态度，更像是一種尊敬，而非是恭敬。
他身邊的那些驕兵悍将，似乎對自己這位大隋皇太後，有着一個先天性的疏離感。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了車外傳來了動靜，王忠趕緊下了馬車，朝着人群行來的方向恭敬一禮。
“見過楊小官人。”
“好了王公公不必如此，娘娘怎麽樣，休息了嗎？”楊謙快走兩步，扶住了王忠低聲問道。
這個時候，楊謙就看到蕭皇後從車中探出了身子，在宮娥的攙扶之下，步下了馬車。
“原來是小楊卿，怎麽過來了，哀家身子已經大好，不礙事了。”
“見過娘娘。”楊謙後退一步，朝着蕭皇後一禮道。
“免禮，不必如此……”蕭皇後說話間眼角的餘光掃到了站在楊謙身後數步外的那一幹靖難軍文武。
這其中，還有昔日的宮使營首領，沈光、麥孟才等人，隻是此刻，這些人全都肅容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在看到了蕭氏投來的目光之後，麥孟才的身形微微一動，但是旋及又止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