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将軍已經答應了魏公……”
“快快讓我進去……”
那一聲聲揭穿老底的言語，傳入了長孫無忌的耳朵裏。
可偏偏這位笑眯眯的，連眼皮都不跳一下，從容言道。
“莫非下官此來，擾了大營中的将士休息？”
“行俨，出去守着，是什麽人如此膽大妄爲。”
裴仁基臉色陰沉地低喝了一聲。
“不論是誰，既在軍中，就得遵守軍紀，不然，按軍紀懲處。”
“諾！”裴行俨看了一眼尉遲敬德，又看了一眼自家父親，這才咬牙轉身大步而出。
裴仁基這才朝着長孫無忌笑道。
“軍中總是會有一些不願意聽招呼的混帳，收拾收拾，終究是會好的。”
“尉遲将軍還是坐下吧，裴某也是個知曉好歹的人，楊留守以誠待我，我又豈會恩将仇報。”
“就那些區區流賊亂匪，幾乎換來等身重的糧食，更附送有大量的辎重。”
“裴某這才得以在東都穩住根腳，麾下的驕兵悍将，也才能夠如臂使指，這才以連戰連捷。”
長孫無忌撫着自己的山羊胡須，笑眯眯地聽着裴仁基之言，卻不接口。
裴仁基叨叨了幾句話之後，幽幽地吐了一口濁氣。
“裴某父子，恨不得誅了蕭懷靜而後快，可就是，誅了蕭懷靜，那可就是自絕後路了……”
長孫無忌失笑道。
“便是尋到了足夠的理由，誅了他，到頭來，還會有李懷靜，趙懷靜到裴将軍這裏來擔當監軍。”
裴仁基點了點頭。“正是這個道理，所以，老父想回到虎牢去清靜清靜。”
“既然裴将軍已經有了想法，那又何必去虎牢呢？”長孫無忌不緊不慢地道。
“倒不如去往洛口，投我家留守麾下，裴将軍猶自可統領本部兵馬。”
“至于那位蕭懷靜，交由我家留守發落就是了。”
裴仁基看着長孫無忌，半天不言不語，此刻，營帳外的嘈雜聲已然止歇。
裴行俨再一次步入了大帳，就看到了自己父親陰沉着臉坐在那裏沉吟不語。
而長孫無忌仍舊老神在在，看到了自己入帳，還沖自己颔首招呼。
裴行俨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關切地看着父親。
良久，裴行俨進了軍帳，足足有了柱香功夫，久到裴行俨有些懷疑自家老爹是不是已經化爲了廟裏的武神坐像，這才聽到了一聲長歎。
歎息聲裏，既有如釋重負，亦有決斷。
“老夫自然也不願意背負天下人唾罵爲亂臣賊子……”
聽得此言，原本心中也頗爲不樂意去投效李密那個忘恩負義之輩的裴行俨不禁面露喜色。
看到父親瞪過來的目光，裴行俨趕緊嚴肅了表情，随同父親一同起身。
“末将，原率本部兵馬，投效楊留守。”
“楊留守能得裴将軍父子相助，當真如虎添翼爾。”長孫無忌趕緊起身鄭重地還了一禮，誠懇地道。
長孫無忌轉身朝着尉遲敬德道。
“尉遲将軍，勞煩你遣人，知會留守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才是。”
“諾！”尉遲敬德當既應諾一聲，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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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閏甫臉色鐵青地坐在帳内，目光陰沉，身邊幾名護送他同來的貼身護衛此刻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相勸。
賈閏甫因與裴仁基有舊誼，被李密委以重任，潛入裴仁基大營。
多番苦勸，又有蕭懷靜這位東都監軍的神助攻，裴仁基雖然沒有直接答應，但賈閏甫已然知曉裴仁基怕是心動了。
所以這才置那東都的安危于不顧，撤軍欲返虎牢，回到虎牢，再行決斷。
而那蕭懷靜三番五次欲尋裴仁基父子理論，皆被攔住，看得賈閏甫心中暗樂不已。
隻是沒有想到，這才移師至偃師，東都留守楊謙的使者長孫無忌就匆匆趕來。
這讓賈閏甫心中暗覺不妙，思來想去，覺得與其坐由裴仁基被長孫無忌說服。
倒不如自己直接露臉，當着長孫無忌挑明，由此可斷掉裴仁基的最後一絲猶豫。
可沒曾想，自己故意在帳外喧嘩，結果出來的不是長孫無忌與其麾下那位黑臉大漢，反倒是裴行俨這位少将軍。
最終，裴行俨那看似恭敬，卻又隐含脅迫之意的話，讓賈閏甫不得不黯然退讓。
回到了裴仁基給自己安排的軍帳之内，此刻賈閏甫思來想去，真是有些進退兩難。
自己在李密處，不過是賞了自己一個參軍的閑職，之所以想要說降裴仁基，爲的自然是自己的身家富貴。
“賈參軍，末将覺得裴仁基父子怕是心生異變，要不要想想其他的法子？”跟随自己同來的李密心腹護衛小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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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有什麽法子？”賈閏甫沒奈何的搖了搖頭。“我憑的是什麽，憑的是家父在此軍中的人脈，還有與那裴仁基的交情。”
“可現如今，裴仁基才是大軍之主，他若是有心投于魏公，自然是好的。”
“若是不願意，那麽這三萬餘驕兵悍将，賈某也隻能是有心無力……”
心腹護衛眼珠子一轉。“賈參軍，話雖如此，可汝父既然乃是張須陀麾下骁将，也有心腹麾下。”
“他們的話，賈參軍好歹是能指使得動的。”
賈閏甫兩眼一亮，撫着短須沉吟半晌，也對，即便不能替魏公全獲這隻骁勇善戰的精銳之師。
可若是能夠領走一隻精銳，到得魏公跟前，那好歹也是一樁大功。
“多謝甯護衛指點，既然如此，容我思量一二。”
是夜，駐軍于偃師外的大軍之中，一隻兵馬，卻悄悄地乘着夜色離去。
一直到得半個多時辰之外，裴行俨巡營之時，這才查覺。
氣極敗壞的裴行俨趕緊去尋裴仁基，披起了衣物起身的裴仁基沉吟半晌之後，親自趕往長孫無忌處言明。
長孫無忌卻也隻是笑了笑，既然那賈閏甫與這隻大軍中的将校有舊，所以引得一隻人馬去投李密，那是他的本事。
反過來安撫了裴仁基父子一通，總算是讓憂心忡忡的裴仁基父子長籲了一口氣。
等到裴仁基父子率軍趕到了洛口城外，看到楊留守居然親自出城相迎。
隻是那同行于軍中的蕭懷靜，此刻臉色變得難看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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