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票怒火濤天,若非軍規法紀約束,怕是早就竄出來打死這個混帳禦史的驕兵悍将們直接全樂了。
嘻嘻哈哈聲回蕩在大帳之内,李靖則是翻了好大一個白眼,這才控制住險些脫口而出的笑聲。
蕭懷靜呆愣愣地看着楊謙,他此番奉越王楊侗之命而來。
就是要憑借着自己身爲監察禦史,兼監軍的身份,好好地跟楊謙這位已然名滿天下的顯貴彰顯一下自己的铮铮風骨。
順便,自然是要替越王殿下分薄楊謙的兵馬,如今,東都連戰連敗,可以說精銳已然所剩無已。
而那跋山涉水數千裏,到得雁門,還能擊敗強敵的江都軍精銳,亦然已是聲名在外。
所以,越王楊侗在幾位忠心耿耿的臣子的勸說之下,亦覺得楊謙這位皇祖父跟前得寵的顯貴擁大軍而至。
說不定,不會把自己這位皇孫瞧在眼裏,甚至有可能還會借其兵鋒之犀利,做出一些不利于大隋之事。
最終點頭首肯了段達、元文都等人的獻策,派出了鐵骨铮铮的自己前來。
結果怎麽也沒有料想到,楊謙會是這樣的反應。
“楊江都,你什麽意思,你莫要忘記了你是大隋的臣子!”
蕭懷靜的怒斥之聲剛剛出口,就看到跟前笑眯眯的楊謙眼光陡然一寒。
“你也莫要忘記了,大隋,唯天子最大,陛下最大。”
“回東都去告訴越王殿下,本官奉的是陛下聖旨,鎮撫東都,有臨機決斷之權。
越王殿下若想要指揮楊某的江都軍,就請越王殿下先到陛下那裏讨個旨意,剝了我這個東都留守再說。”
“現在嘛。你可以滾了……”楊謙輕聲地道,謙和灑脫的楊留守,亦溢出了一絲不怒自威的雷霆。
蕭懷靜終究不是滾出去的,而是步伐有些踉跄的走出去的。看着那些打量自己,毫不掩飾殺意的江都軍悍将。
蕭懷靜終于明白了,越王殿下的擔憂,還有一幹東都朱紫顯貴的擔憂都是對的。
這位楊留守,果然依仗着自己是陛下的恩寵之臣,嚣張跋扈到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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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中軍大帳,看着那偶爾傳來歡聲笑語,卻根本不聞諸衛軍營常見的打罵毆鬥、喝酒賭錢的聲響。
所見将士,既無兩鬓斑白的老朽,也無青澀少年,完全都是精壯勇士。
“江都軍不入城?”蕭懷靜忍不住朝着“護送”自己一行向軍營外走去的年輕小将軍問道。
李世民打量了這位監察禦史一般,挑了挑眉頭沒好氣地道。
“這是江都軍,沒有大帥手令,擅離軍營者,最低都是杖五十,罰一月軍饷。誰敢胡來?”
“難道就真沒有?”
李世民鄙夷地掃了一眼這位蕭禦史。“這是江都軍,明白嗎?”
出了軍營,再回頭看了兩眼,蕭懷靜忍不住搖了搖頭。
“絕對不能讓這隻江都軍入主東都,不然,主客易手亦……”
扔下了這麽一句話,快馬加鞭而去,也不入荥陽,就這麽向着東都的方向狂奔而去。
“大帥,咱們這麽就把人給趕走了,會不會不太好?”牛進達有些躊躇地朝着楊謙問道。
早就把自己當成了江都軍一員的來整冷笑連連。
“沒什麽不好,咱們大帥是陛下看重的國之柱石。爲了平定中原之亂,援求東都,特奉陛下聖意而來。”
“他越王楊侗,算什麽東西?說是監國,陛下有給他下了監國的旨意嗎?”
“陛下尚在,他越王又無監國的聖旨,卻讓一個小小的監察禦史過來指頤使氣,不讓他滾,難道還真把他供起來?”
長孫無忌撫着自己那肥碩的下颔那細長的胡須,亦覺得這位來家麒麟子能夠歸到楊子敬麾下,自然是再好不過的美事。
來整麾下統帥來的一萬精銳,則有五千鐵騎和五千精銳步卒,之前就曾經往雁門一行,與江都軍同甘共苦。
而今更是痛快地将兵馬編入楊謙麾下,這等行徑,如同直接投效。
“來兄言之有理,就算他越王告到陛下禦前,下官相信,陛下不會拿大帥如何。”
“好了。”楊謙擺了擺手。“這個話題暫且擱下,東都不歡迎江都軍,楊某已有預料。我已決定,前往東都,但不入東都。”
“那我們總不能就駐軍于東都城外吧?”
“當然不可能,駐軍于東都城外,無憑無依,那豈不就成了他李密的靶子?”
更何況,東都諸人,既然對江都軍心懷警惕,楊謙甚至懷疑那幫家夥指不定會把江都軍都當成防範的對象。
“我們直接去洛口,駐軍洛口城。”
“洛口?”
“對,洛口倉城。”楊謙重重地點了點頭。
“早在前天夜裏,我就已經給陛下去了奏折,言明我要替朝庭鎮守洛口倉,與東都互爲倚角,以制瓦崗寨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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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口倉的虎贲郎将席定撫着濃須,看着那遠處密密麻麻的旗号雜亂的瓦崗寨大軍。
心中不禁生起了悸意,洛口倉城,兵不過五千之數,而城外的瓦崗寨賊兵,足足有五六萬衆。
而那高高懸挂的帥旗旁,是一個大大的魏字,代表着現如今一統瓦崗寨的魏公李密亦在其中。
“将軍,我們怎麽辦?朝庭派來的援軍在羅口受襲,大敗逃回了東都,現如今,難道就憑着我們這五千人,對付這近十萬之衆?”
席定身邊的副将臉色慘白地打量着遠處尚在整軍的瓦崗寨大軍。
“還能如何?我們不死,家中父老親眷,就得死在東都。”席定轉過了頭來看了副将一眼,無可奈何地道。
此言一出,諸将皆盡黯然不語,家小都在東都,若是戰死倒也罷了。若是懼于賊兵勢大而降之。
消息一旦傳回東都,家小怕是就會成爲刀下之鬼。
就在城頭上的守将們心中慘然之時,城下馳來了數十騎,放聲大喊不已。
“洛口倉的守将聽着,我家魏公有言,若降,當保全爾等性命,若不降,當盡誅爾等。”
席定的臉色一沉:“放箭,愣着做甚,傳令放箭,射殺掉他們,敢有違令者,誅!”
“諾!”
一陣箭雨猶如瓢潑大雨一般澆下去,那數十騎,除了少數靈機者及時地逃出生天。
餘下的,都變成了刺猬一般,倒在了洛口城下。
看到了這一幕,那些在遠處等待的瓦崗寨将士們都憤怒地吼叫呐喊起來。
席定的軍令,還有這一場血淋淋的箭雨,已經表明了雙方之間沒有任何和緩的可能性。
在帥旗之下,略顯得清瘦的李密站起了身來,眯起了那雙鷹目,死死地盯着那洛口倉城上那隋字大旗。
“既然不降,擂鼓,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