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陰沉着臉,坐在榻上,哪怕是此刻,仍舊能夠聽到隐隐的厮殺聲傳入耳中。
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七八天的光景,但是,始畢可汗就跟特麽的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似的。
就是死死地擋在這裏,不但擋住了楊廣回家的腳步,也讓楊廣的心越來越沉。
而每天,唯有在與蕭皇後相處的時候,方才能夠稍覺安心,其他的嫔妃,不是哭兮兮的就是默默垂淚,意志消沉。
而在這樣的時候,居然軍心不穩,楊廣努力地維持着表情的憤怒,實則内心是一片惶恐。
這個時候,他的内心,第一次升起了一種即将要直面死亡的恐懼。
“應當如何安撫軍心,諸位卿家可有良策?”
宇文述朝着楊廣一禮,有些手足無措地道。
“陛下,之前的金銀财物,皆已經賞賜下去了,這個時候,若再撫軍,怕是……”
這一趟本就不是爲了作戰而來,何況這一路南奔,不知道丢了多少東西。
之前的撫軍所湊出來的财物,不僅僅有天子的身邊财物,就連他這位天子寵臣也自掏了不少的腰包。
可是現在,想要賞賜,上哪去找去?
一旁的李景站了出來,向楊廣一禮,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陛下,這連日守備,将士們的傷亡不小,城中缺醫少藥。
而且城中的糧食,最多也隻能夠支應十五日了……”
聽着這一個個的壞消息,楊廣的臉色越發難看,剛挑起了眉頭想要發火。
可是一想到軍心不穩,楊廣隻能強忍住怒意,輕拍了拍案幾。
“現如今,該當如何應對這個局面,諸位卿家,難道就沒有半點辦法不成?”
“陛下,臣以爲,現如今,能夠激勵軍心的,唯有陛下。”一個聲音從列班之中響起。
楊廣順着發聲處看去,就看到了蕭皇後的親弟弟内侍使郎蕭瑀從列班之中站了出來。
“蕭卿此言何意?”
“陛下,現如今,将士們連日征戰,身心皆疲,城外敵軍甚衆。正該陛下親自當面,以鼓勵将士們。”
“讓将士們知曉,陛下與他們衆志成城,共禦強敵。”
“再對守城将士們和諸勤王将士們作出的重賞之諾,如此一來,此困當可解之。”
“朕親自登城安撫軍心?”楊廣錯愕地看向這位皇後的親弟。
來護兒趕緊越衆而出,朝着楊廣一禮大聲地道。
“臣附蕭使郎之議。陛下,如今軍中已有陛下已然棄衆而去的流言傳揚。”
“若是陛下露面,不但流言不攻自破,亦可提振軍心。”
一幹臣工們也紛紛出列,朝着楊廣進言,大略都是附那蕭瑀之議。
楊廣看了一眼懷中的幼子楊杲,露出了一個和藹的表情,輕輕地撫了撫他的頭。
“走,随父皇上城,别怕,如果害怕了,閉上眼睛知道嗎?”
“好的父皇。”楊杲乖巧地點了點頭,由着楊廣抱着他,在一幹伴駕的朱紫顯貴的簇擁之下,步向城牆。
“陛下,你們看,那是陛下……”
“陛下來了,看來陛下并沒有逃,一直都在雁門……”
随着楊廣的出現,城上的一幹禁軍頓時騷動起來,紛紛拜倒在地上,向着楊廣這位大隋天子行禮。
楊廣微微颔首。“諸軍将士平身,朕聽聞,有流言傳聞,若是朕已經逃了。棄了你們這些大隋将士于不顧,隻身而逃。”
“故爾,朕今日特地登城,爾等看到了朕懷中的孩兒了沒?這是朕的幼子,朕的妻子,亦在城中……”
城上的異樣,亦引起了剛剛打完了一波攻勢之後退了下去的突厥兵馬的好奇。
很快,就有人禀報向負責攻打城塞的蘇尼(突厥掌兵官官名)。
“愣着幹什麽,肯定是隋人的高官到場了,找幾個力大的好手來,吓吓這幫子養尊處憂的隋人大官。”
随着軍令的下達十餘名膽大的突厥騎士策馬馳出了大營,朝着雁門城下疾馳而來。
口中還不停地發出挑釁的怪叫聲,楊廣也不由得頓住了話頭,下意識地扭頭朝着城下望去。
就在這個時候,站在楊廣身邊的宇文述趕緊一攔。“陛下還請離此遠些……”
“怎麽,難道那些突厥賊子還……”楊廣失笑出聲,隻是話剛出半截,就看到了一隻箭從城下飛了上來,斜插在一旁的木旗杆上。
楊廣的臉色不禁一白,這個時候,數十名軍卒呼喝連聲,亦紛紛朝着城下回擊。
乘着這功夫,楊廣這才注意到,懷中的幼子楊杲已然被吓出了淚水,隻是死死的咬着嘴唇,沒有讓自己哭出來罷了。
看到了這一幕,楊廣亦不由得有些心中酸澀,自己是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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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楊廣的露面,還有當衆許下重賞,以及一旦能夠守禦成功脫險,所有人等加官一階的許諾。
着實讓所有人都暴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士氣,不管怎麽樣,這可是大隋天子當着數萬将士與百姓的面所說的話,總不會不算數吧?
而稍南方的齊王楊暕也在想盡各種辦法地激勵着士氣,好在,這裏并非是突厥人的主攻方向。
雖然沒辦法突圍出去,但好歹也守住城池沒有讓突厥人突入城中。
更南方,樓煩郡的忻口關隘,楊甯所統帥的三千郡卒,還有臨時征召的兩千青壯,以及他自己的三百部曲,盡數攜來。
隻是,在忻口北數裏之地,那連綿猶如天邊白雲一般的營帳,就讓楊甯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至少有數萬之衆,而且這些突厥人幾乎盡數都爲騎兵,所以我勸鄭公您還是先與末将一同駐軍于此,以待時機爲好。”
一旁的忻口守将向楊甯一禮,表情顯得很麻木地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營帳勸道。
“其他諸地,可有援軍趕到?”楊甯搖了搖頭,輕歎了一聲問道。
“其他的地方尚未有大軍進抵此地,不過末将聽聞上谷郡與恒山郡的兵馬已經開始集結。”
“不過也都沒有多少兵馬,就像咱們樓煩郡,這幾年征戰下來,郡中兵卒,也不過三千之數,如今死守樓煩關,太守自己都帶着親随趕去了。”
“唯有忻口這裏,命末将死守,還好突厥人似乎無意繼續南下,不然,就憑借忻口關,根本就攔阻不住那些突厥鐵騎。”
“還好鄭國公您及時率軍趕至,如此一來,忻口當可無憂。”
楊甯點了點頭,撫着打理精緻的長須,看着那忻口關北那連綿的突厥營帳道。
“陛下的信使也不知道到了哪了,援軍來得越早,我等也才能夠早日出忻口,前往雁門求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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