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那鐵青的臉色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陰沉沉地自言自語道。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不論是往城中擲石彈,又或者是擲引火之物。
不論是什麽東西,我等在王都之内,也必将永無甯日。”
“到了那個時候,莫說是守上一年半載,怕是沒有半月。
城中必定會軍心大亂,民怨四起,那個時候,本王就成了隋軍的甕中之鼈……”
淵正雄亦是心中寒氣凜然,湊到了高元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又快又疾地道。
“陛下,臣請陛下速速決斷,一定不能讓隋軍繼續下去,不然……”
“不然,陛下便會連同王都齊陷死局之中。”
“難道你的意思是讓朕在隋軍才剛剛攻城之際,就棄城而逃嗎?”高元惡狠狠地看向高建。
“陛下,臣此心可照日月,您若是留于此地,根本于大事無宜。”淵正雄趕緊拜倒在地。
“此刻,臣隻有指望陛下禦駕親征,率城中的五千鐵騎立刻出城。”
“唯有那五千鐵騎遊弋在外,才能夠讓那些城外的隋軍感到忌憚。”
“而陛下亦可從容,或擊或走……”
說到了這,看到高元那一臉猶豫不絕之色。
高建此刻已經揮退了一幹文武官員,亦留下來拜倒在地。
“陛下,淵将軍言之有理,此刻陛下在,高句麗便在,陛下若是有個閃失,我等萬死莫恕。”
“陛下離城之後,若是隋軍勢大不可力敵,可徑直向北而去,與淵東部和乙支大對盧彙合。”
“我高句麗的主力大軍所在,能得陛下天威庇佑,定然穩固,如此我高句麗才可安泰。”
高元沉着臉,看着這兩人,他亦明白這兩名臣子的意思,說什麽出城打遊擊。
後面這句話才是真意,自己就趕緊在五千鐵騎的掩護之下,趕緊往北而去。
如今高句麗的主力三十萬大軍,便布置在遼東以及鴨綠水兩岸。
自己若真的在這裏有個萬一,高句麗焉還有存續之理?
到了那個時候,奉了自己的旨意,留在那裏撫軍的王弟榮留王高建武,肯定不會因爲自己的死亡有多少難過。
想必他定然會欣喜若狂,在乙支文德和淵太祚的擁立之下,成爲新的高句麗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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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了良久,高元幽幽地輕歎了一聲,這才問道。
“那依你們之見,何人主持王都守備?”
“末将(臣弟)願意主持。”這個時候,二人都很清楚,絕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不然,很有可能猶豫者反倒顯不出對國主的忠誠。
“不行,爾等皆是本王的肱骨之臣,本王的身邊,需要你們出謀劃策。”
“那,城中諸官之中,臣弟實在是想不出更适合的人選。”高建暗松了一口氣,臉上卻不動聲色。
“臣也覺得沒有比臣更适合的。”
“讓明臨沛者(沛者爲官名)過來一下。”
“老臣參見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明臨卿,本王有一要務,此刻能信得過的人,唯有明臨薦古你了。”
高元将明臨薦古拉到了不遠處去低聲交流,而高建與那淵正雄都站起了身來,互望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又移開了目光。
此刻,不遠處,巨響還在一聲聲地傳來,甕城雖然依舊屹立在滾滾的煙塵之中。
可任他們二人都很清楚,當甕城坍塌之後,怕是隋人的石彈,說不定就會肆虐進王都之内。
到了那個時候,整個高句麗的王都,會變成什麽凄慘模樣,他們不用閉上雙眼都可以想象得到……
甚至隻要給隋軍足夠的時間,怕是将整個王都都砸成廢墟,怕也沒有問題。
轟,轟,轟……
巨大的聲響,讓城頭上的高句麗守軍如坐針氈,伴随着轟鳴聲的是一股股煙塵升起。
之後就是磚石和泥土猶如大雨傾盆一般的垮塌。
看着甕城從最初巍峨雄健的樣子,在隋軍萬鈞霹靂車的轟擊之下慢慢變得破破爛爛。
正漸漸的想着廢墟的放心發展。
開始時的巨響,令那些被迫登上城頭的将士們心驚肉跳。
可随着時間的延長,随着甕城被破壞。
将士們的眼底,隻剩下麻木與絕望。那不是人力可以阻擋的可怕事物,就如同天災一般。
除了絕望的看着,根本無能爲力。
有些人絕望地祈禱,有些人絕望地低泣,亦有一些悍不畏的勇士努力的激勵着身邊的同伴。
奮力向着城下射出箭矢,一切都不過是徒勞而已。
王宮門口,五千鐵騎已然整裝,爲首披挂着金甲的高元,目光掃過了這五千鐵騎,還有王弟高建以有淵正雄。
這才拔轉了馬頭,策馬朝着東門方向,疾馳而去。
五千鐵騎,殺氣騰騰的行進,不論是普通百姓,還是高句麗的達官貴人,此刻都人心惶惶,卻都絕望而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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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精銳攜帶來的一千多隻拒馬,散落地布置在距離東門一箭之地外。
在聽到了東門傳來的密集蹄聲的瞬間,所有的将士們很快就在拒馬後方排列成齊整的軍陣。
甕城的城頭之上,高句麗将士越來越密集。居高臨下的一波波箭雨,正向着城下潑灑。
将遊弋的隋軍遊騎驅逐出了箭矢範圍之外,吱嘎嘎,難聽的聲音響了起來。
無數的高句麗鐵騎湧出甕城之後,就開始緊貼牆根列陣。
一千,兩千,三千……越來越多的騎兵湧出了平壤城,但是他們并沒有分散列陣。
而是聚集在甕城下方,聚攏成堵,面對着大約兩百步外的隋軍。
周法尚立身于騎兵之中,手扶住腰畔的配刀雙眼緊眯。
“告訴弟兄們,都給我穩住,敢有後退者,斬!”
“諾!”督戰的将校都大聲厲喝道。
“擂鼓!讓另外三門的弟兄知道我們這裏的情形。”
随着軍令下達,兩面大鼓瞬間炸響,那震撼心魄的鼓聲,亦讓對面的高句麗鐵騎噪動不已。
“大将軍你看!”随着身邊部将的大喝聲。
周法尚看到了一名披挂着華貴金甲的騎士,而他的身邊,有十數名衣甲華貴的将領。
周法尚不禁下意識地大聲厲喝起來。
“高句麗國主,高元!”
隻是他的怒吼聲,盡被淹沒在濤天的戰鼓聲和蹄聲裏。
高元若有所覺地看了一眼隋軍的軍陣,毫不猶豫地大手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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