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麽？”李靖的臉色陡然一變，目光落在了那份手诏之上。
想要伸手，卻又有些猶豫。“謙兒，你莫不是在與舅父玩笑吧？”
“請舅父接陛下手谕。”楊謙擡起了頭，雙手仍舊保持奉上手谕的姿勢不動。
反倒是旁邊的左禦奉急了眼了。“李兄，還不趕緊的，這可是陛下的手谕。”
李靖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壓抑住内心的激動，緩緩地伸手接了過來。
展開掃了幾眼之後，忍不住猛地一揮拳頭。“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謙可沒有假傳聖谕的膽量。”
楊謙看到明明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己，卻還在苦苦刻制的李靖。
不禁有些同情這位已經到了不惑之年的表舅父，一身驚世之才，卻苦困于尚衣局這等地方無法施展。
若不是因爲自己，怕是他不知道還得蹉跎多久。
似乎在曆史的記載裏，應該是直到大隋朝滅亡之時，才得李淵親睐重用。
“陛下，臣，叩謝陛下天恩……”
李靖合上了旨意的那一刻，業已經淚流滿面，舉起了手中的手谕狂奔出去。
吓得楊謙與那左禦奉都奔出了衙門，就看到了高大雄健的舅父李靖向着行宮的方向，舉着手谕叩拜而下。
楊謙看着那拜倒于地，哽咽不絕的舅父李靖，實在是，都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了。
倒是那左禦奉撩起前襟趕緊跑下去，扶起了李靖，滿臉皆是親熱之色地勸道。
“李直長快快起來吧，這多不雅，若是想要叩謝天恩，等李直長得窺陛下龍顔之時，才行叩見，方才虔誠。”
看到李靖激動難掩，又轉過了頭來沖楊謙擠出笑臉。
“那個，楊郎君，你還不快勸勸你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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攙扶着情緒激蕩不已的舅父李靖離開了尚衣局，直到這個時候，李靖的情緒這才漸漸舒緩下來。
隻是到了這個時候，表舅父的表情，顯得有些尴尬，垂着腦袋，似乎都不太好意思說話了。
倒是楊謙很是知情識趣，沒有提這一茬，反倒是說起了之前。
自己在那清河郡成爲那場震驚天下的文壇盛宴魁首的一些趣事。
李靖亦是聽得感慨連連，看向楊謙的目光亦越發的慈愛。
“楊氏一族，能得你這樣的麒麟兒，實乃楊氏之福也。”
“舅父說得也是，可惜我們這一枝楊氏，傳承數代，猶自是一脈單傳。唉……”
“看來我楊氏開枝散葉的重擔，已經壓在了我的肩膀上了。”
“……”李靖看着這個小小年輕，就爲了楊氏一門的傳宗接代問題憂心忡忡的小外甥，心裏邊實在是說不出的古怪。
這小兔崽子，不知道他爹平時有沒有抄棒棒收拾過，這麽調皮好嗎？
“舅父你幹嘛這麽看着我？”楊謙轉過了頭來，看到了李靖那一臉的詭色。
李靖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了前方，負着手緩步而行道。
“沒什麽，不過你這話倒也沒錯，隻是，接下來你要去的地方，絕非善地啊。”
“孤軍過海，深入敵後，這稍有不慎，可便是有全軍覆沒之危。”
“況且，來護兒大将軍骁勇善戰不假。然而此番，諸軍皆在宇文述的節制之下。”
“唯有來護兒大将軍這一路人馬，正可謂是天高皇帝遠。他若是想要自行其事，很正常，怕就怕他貪功冒進……”
“啪啪啪……”正在仔細分析的李靖突然聽到了身畔傳來了一陣巴掌聲。
一扭頭，就看到了小外甥楊謙滿臉崇拜地打量着自己，巴掌啪啪的繼續拍擊不停。
“……”李靖整個人都不好了。“你這是做甚？”
“謙這是在佩服舅父你啊，你此番言語，着實讓謙大生知已之感，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啊。”
“你也如此認爲？”李靖有些訝然地看着楊謙道。
若非是聽到了李靖之言，楊謙還真想不起來，似乎曆史上真是這麽記載，大意凡是這位大将軍貪功冒進，以至功敗垂成。
導緻了第一次北征高句麗的失敗。可如果能夠一發入魂，那豈不就沒有了接下來的兩次北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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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進入了府中，幾位忠心耿耿的仆從也皆湊到了近前來，聽聞了要去東萊，可謂是喜不自勝。
唯一愁眉苦臉的，則是那位體重雖然控制不再增長，卻仍舊圓滾滾的長孫無忌。
李靖這位長輩自然是居于上首，滿臉贊許之色地打量着楊謙。
“不愧是文武雙全啊，哈哈，能夠有這等思維，那就好。儒子可教啊……”
“多謝舅父誇獎，那依舅父之見，我既身爲監軍，可否能勸住來護兒大将軍謹慎行事？”
“難。”李靖緩慢而又相當笃定地道。
“既然你的好友爲其心腹，但是，他終究才是一軍之主。而你雖然貴爲監軍，可惜，年紀太小，聲望不足。”
“更何況，你雖然才名極隆，可是對于軍伍之事，單靠天份，是不可能的。
至少老夫也不認爲，少年天縱之才，不經磨練，是成不了将帥之才。”
“就像那古之趙括家學淵源，苦讀兵書，其父這等名将，論及談兵論陣，亦不及其子，緣何趙括，還會有那長平之敗？”
“就是因爲，紙上談兵，與真的沙場博弈，幾乎是兩碼事，若不經磨砺，是不會成大器的。”
楊謙不禁頭大地揉了揉眉心。“那依舅父之見，小侄是沒辦法了？”
李靖面現難色，緩緩地搖了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蹲在門口的長孫無忌卻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
“若真想要壓制住那位大将軍，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你有辦法？”楊謙看向長孫無忌，這家夥，居然跟段師子似的，手裏邊拿着半張餅子，也啃得咯吱咯吱的。
“我當然沒有辦法，可陛下有啊。”長孫無忌沒好氣地橫了楊謙一眼。
“陛下讓你去爲監軍，焉有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嗎？”
“……”楊謙的臉色不禁一黑。還真别說，自己走之前，楊廣那番意味深長的話。
大緻意思就是有朕今天心情好，有要求趕緊說。那意思就是過了今天，明天再去的話……
楊謙直接就蹦了起來。“舅父你且在此地莫要走動，謙去去就來。”
話音未落，整個人就已經竄出了屋子狂奔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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