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飯,窦氏留下了李秀甯,表情很是複雜地打量着這位性格孤傲的女兒。
李淵撫着自己的短須,努力地讓自己的雙下巴不那麽明顯。
“再過數日,咱們家三娘也要十七了。”
窦氏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拉着李秀甯的手,看到李秀甯那張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的俏臉。
不禁有些頭疼,這孩子的秉性,既不像長袖善舞的自己,也不像待人親和的夫君。
癡迷于武事,鄙夷紅妝,打小性子就顯得頗爲孤僻,偏生又是個練武奇才。
夫君的箭術,倒讓三娘子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越發地出類拔萃。
而且其武技之強,莫說是夫君,便是府中一幹百戰沙場的騎從護衛。
早就都已經全變成了自家三閨女的手下敗将。
以至于,李三娘子那兇悍之名,一直暗中流傳于大隋的達官勳貴圈子裏邊。
這同樣也導緻了一個問題,幾乎無人敢踏前一步,前來求親。
窦氏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沖夫君李淵遞了個眼神。
“是啊,大娘子十五就嫁了人,二娘子是十幾來着?”
“二娘子滿十四歲的時候出嫁的。”李淵繼續摸着胡子,一副慈祥老父親的架勢道。
“是啊,看看,大娘子和二娘子都已經出嫁數載了,你大哥也早就娶了媳婦,而今連孩子都有了……”
“……”李秀甯平靜地看着父母。
似乎很認真地在傾聽,隻是那時不時變幻的坐姿,代表着她的心情。
窦氏眼見老半天,這孩子卻沒有半點正常的反應,終于有些急了。
“三娘子,钜鹿郡公柴慎家的嫡子柴紹,你是認識的吧?”
李秀甯平靜地點了點頭。“認識。”
“你覺得他如何?”窦氏笑眯眯地問道。
“不怎麽樣。”李秀甯繼續用那古井無波的聲音道。
窦氏、李淵。“……”
“什麽叫不怎麽樣?你這孩子,多說幾句不行嗎?”
窦氏頭疼無比,跟這讷于言而敏于行的三閨女交流怎麽就是那麽的費勁。
看到娘親焦急的面容,還有父親那無奈的表情,李秀甯認真地想了想,決定多說四個字。
“太弱,話多。”
窦氏、李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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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乏了。”不待父母再開口,李秀甯一句話把窦氏與李淵給堵住。
看着李秀甯長身而起,邁着輕快的步履朝着廳外走去。
夫妻倆表情複雜的互望了一眼。
“夫君,這可如何是好?咱們三娘子可就要滿十七了,十七啊,這麽大的年紀,還沒嫁人。”
看到一向賢淑靜氣,足智多謀的娘子窦氏此刻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李淵趕緊出言安撫道。
“娘子莫急,十七也不是很大嘛,你想,昔日西漢之時的陳阿嬌嫁給那漢武帝時,都已經十九歲了都。”
窦氏猛地擡起了頭來,目光落在李淵身上,臉色有點黑。
李淵省起那陳阿嬌的結局,尴尬地打了個哈哈。“娘子說得極是,是爲夫失言了。”
“可是你也知曉,三娘子那脾氣,但凡她認準的事,莫說九頭牛,怕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那也不能由着她這麽繼續下去,都十七了,别人都已經是幾個孩子她娘了。”
“夫君,咱們再好好的合計合計,不過,三娘子的生辰宴,還是别在府裏辦,到别院去辦更好些。”
“省得那些好事之徒又胡亂嚼舌根子,攪了三娘子的興緻。”
李淵深以爲然地認同了娘子的觀點,也對,自己閨女都擺了十七歲的生辰宴,居然還沒嫁出去。
市井之間,怕是又會有一些好事之徒嘀咕。
怕是攪的不是自己閨女的興緻,而是又要惹得夫人生氣着惱。
“對了夫人,你覺得楊郎中家那孩子……”
“年紀太小,才十五,咱們家三娘子都十七了,你覺得可能嗎?”窦氏斷然地搖了搖頭道。
“更何況,楊家驟然顯貴,靠的乃是楊謙對天子逢迎拍馬。
小小年紀,就如此巧言令舌,妾身總覺得不妥當。”
看着這位對楊氏取北周而代之一直梗梗于懷的妻子,李淵隻能無可奈何地閉上了嘴。
窦氏漸漸地平複了心情之後,給李淵滿上了茶湯,關切地問道。
“對了夫君,前幾日你從大宛馬販手中購得的那幾匹大宛良馬。
可是難得的千裏良駒,夫君你昨日曾言,陛下與你出巡,得見你之良駒,還口出羨慕之語。”
“後來可有什麽事情,方才忙着心憂三娘子之事,妾身都沒來得及問你。”
李淵頗爲自得地一笑,笑得那厚實的雙下巴都露了出來。
“不錯,當時陛下與我在西苑賽了一回,跑了十裏,爲夫堪堪赢了一個馬身之距。”
“你赢了陛下?”窦氏那保養得珠圓玉潤,風韻猶存的俏臉微微一僵。
“怎麽了?”看到窦氏的臉色,李淵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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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與表兄,不對,是跟陛下也常常馳賽,輸赢都是常有之事。”
窦氏輕握住了李淵的顯得有些肉呼呼的大手,輕言慢語地解釋道。
“那是過去,而非現在,過去的他是你的表兄,如今的他,可是陛下,大隋的皇帝。”
“而且他的脾氣,可也與過去變化甚多,所以,妾身以爲,此事,怕是會不妥當。”
“夫人說的是,那改日,爲夫設法輸給陛下。”
李淵看着這位秀外慧中的愛妻,認真地考慮一番道。
窦氏看着夫君,略一沉吟之後,搖了搖頭。
“輸給陛下雖也是個法子,可是陛下已經被你落了一回顔面。
他短時間内,怕是不會與夫君再賽。妾身覺得夫君不如忍痛割愛,将那良馬,獻予陛下。”
“啊……”李淵一呆,不禁有些難爲地道。
“娘子,區區一匹良馬而已,要不,先留下?待下次尋着更好的,再獻予陛下如何?”
看着夫君那一臉難舍猶豫的表情,窦氏隻能輕歎了一聲,疲憊地閉上了雙目。
“也好,夫君切記,将此事挂在心上才好。”
操了兒女的心,又要操心夫君,心累的窦氏感覺自己需要好好地養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