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護士柔柔的聲音響起來：“好了，血樣等會兒會送去檢查，匹配成功的話，您就可以爲患者輸血。這是件好事，您救人一命，以後肯定會有好報的。”
這裏的護士都是很會說話。
顧念扯着唇角，僵硬地笑了笑。
好人有好報？
她怎麽越來越不相信了。
最後匹配結果成功，針筒再次紮進去的時候，顧念痛得輕哼了一聲。
江亦琛一直面無表情站在那裏看着，聽到了顧念輕哼立即過去，皺着眉怒道：“能不能輕點？”
小護士委屈道：“對不起，對不起。”
顧念最後又被抽了40的血用于急救，慕昕薇的命是保住了。
護士不知道江亦琛和顧念的關系，所以說：“這位小姐剛抽完血身體比較虛弱，休息幾天就沒事了，要不要通知她的家人？”
江亦琛冷聲道：“我就是她家人。”
當然，以後不會再是了。
他保住了慕昕薇的命，就結束了自己的婚姻。
這樣的交換細細想來還是挺劃算的。
顧念虛弱到了極點，軟軟地靠在枕頭上，待會兒醫生還要過來給她吊點滴。
江亦琛沒走，他在她的床邊坐下，看着她到現在還腫着的手臂，還有被繩子磨出的傷口，他将她的手拿開，然後幫她摁着棉花止血。
“疼嗎？”他輕輕開口，聲音又低又啞。
“疼啊！”像是歎息一般的語氣，顧念回答了他。
江亦琛沒有想到她會回答，那悠長虛弱的聲音像是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心髒，帶出窒息一般的疼痛感，他低垂着臉，看不清表情。
然後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她蒼白冰涼的臉，隻是剛伸出手，她的目光便望了過來，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唇瓣緊抿，眼神安靜卻也冰冷，倒是讓他陡然生出了幾分心虛和慌亂，然後那手自然而然就落了下去。
“陸湛死了嗎？”
她終于問了。
語氣平靜的沒有起伏，與其說是再發問，倒不如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偌大的病房裏面能夠聽到的唯有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呵——呵——呵！”顧念牽扯着唇瓣連笑三聲，眼中有淚花閃過：“你做都做了，爲什麽不敢說？”
沉寂了一會兒，江亦琛開口：“他中槍墜海，現在情況不明。”
顧念悲痛到了極點，哭都哭不出來，隻有冰涼的淚沿着臉頰落下來落在幹涸發白的唇瓣上：“你說要我别把你想得那麽壞，你不會要誰的命，可他還是死了。”
“不是我開的槍。”
“一樣，結果都一樣。”顧念兀自笑了，閉上了眼睛，表情一忽然冷涼下來：“滾吧，我不想見到你。”
顧念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回到十年前。
那個時候，媽媽還在，陸湛也在，秦可遇那個時候家裏還不是特别有錢，但是也相對有錢了，會經常給她送小禮物，然後拿她的作業去抄。
多麽快樂而又短暫的時光啊！
醒來的時候她看了眼外面好像是放晴了，她問護士借了手機，給秦可遇打電話，秦可遇正在高速上呢，摁了接聽鍵，帶着藍牙耳機說：“怎麽了，念念？”
“我在崇林島的醫院裏，能來接我嗎？”
市區離島上開車去得有兩個小時，秦可遇聽她的語氣像是不對勁兒，也沒有多問，就立即趕去了崇林醫院。
秦可遇到醫院的時候，是晚上六點鍾。
顧念正在穿鞋，她準備要離開。
秦可遇看她整個人像是瘦了一圈一樣，急忙跑過去，将包扔到一邊：“我剛出差回來，你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電話裏面也不跟我說清楚，害我心急火燎趕過來。”
顧念伸手抱住了她：“我想去你家，可以嗎？”
“沒問題，你是恢複好了嗎，要出院？”
“嗯！”
隻是剛打開病房的門，就碰到了迎面而來的男人，顧念下意識握着秦可遇的手。
“去哪？”江亦琛單身抄在口袋裏面，他換了件白色的圓領短袖和黑色長褲，唯有那冷漠還是一成不變。
顧念不想說。
秦可遇就替她說了：“我帶她回去。”
“身體好了嗎，這麽着急回去？”
顧念這才擡起眼睛看着他：“别忘了你已經同意離婚了，我怎麽樣應該和你沒關系。”
秦可遇一怔，遂扭過臉來看着顧念。
江亦琛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話來反駁，他也是不肯讓步：“等兩天身體好了再走。”
“不用了。”
“亦琛！”身後有人叫着江亦琛的名字，聲音渾厚，是中年男人。
慕天喬走過來，看了眼他們，語氣很是冷硬甚至還帶着幾分的怒氣：“昕薇醒了。”
“好。”江亦琛微微笑着：“我這邊事情處理完了，就過去。”
慕天喬的目光落在顧念的身上深深看了一眼，但是也沒有說什麽，然後走了。
秦可遇抓着顧念朝前走了一步，對上江亦琛的眼睛說：“江總，顧念她現在心情差身體弱，我帶她走，陪她說說話，讓她緩緩。”她壓低了聲音，湊近江亦琛說：“你看她現在的樣子，像個木偶一樣，我怕這樣下去她會抑郁。”
江亦琛側身。
顧念的背影從走廊盡頭消失的時候，他感覺心上好像有什麽突然落空了，是一種怅然若失的感覺，從來未曾有過的這種感覺。
因爲他要的都會得到牢牢握在手心裏面，不會讓它流失。
可是現在他心裏面卻生出了一種無力和頹廢的感覺，他靠在牆上，膝蓋微屈起來，用手掩面，發出了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聲。
…………
顧念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秦可遇坐在駕駛座上也沒有要開車的意思，她側過身來，朝顧念伸伸手，抱住她瘦弱的身體，拍了拍她的背說：“你是不是想哭，抱着我哭一下吧！”
顧念一直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奔潰了出來，她趴在秦可遇的肩膀嚎啕大哭：“可遇……陸湛他……中槍墜海，海岸邊，全都是礁石。”
秦可遇的心揪了起來，她喃喃道：“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