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月坐在寬大烏黑的油桐木大車裏的榻上,斜靠在厚實的石青金錢引枕上,眯着眼有一搭沒一搭跟身邊管事嬷嬷柳媽說着話兒。
大丫頭春草坐在矮榻上,手裏拿着紫檀木鑲玉如意慢悠悠的在白如月的腿上不輕不重的敲着。
白如月輕歎口氣,半眯着眼說道:“從青龍寺回去,我就進佛堂去念經了,過幾天清靜日子。家裏的事,你看着些,逐漸放手吧。我老了,不想管了。”
柳媽擡眼看着半眯着眼的白老夫人,心裏一陣酸楚,“王妃……”
白如月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擡手擺了擺,示意柳媽不要多說。“我自己養大的孩子,他是什麽禀性,我哪裏不知道?”
“可是,沒有王妃,就沒有相爺他,他的今天。王妃人待他如親生,爲他嘔心瀝血,助他到相位,做人得講良心不是?”柳媽不甘的辯解道。
白如月輕輕歎口氣,“這些,他哪裏知道?他今天的一切,他認爲是天資卓越天賦異禀而來了。”
“王妃,要不要讓相爺知道當年的真相?”
“算了,他心裏藏着恨,哪裏聽得進去?随他吧!”白如月擺擺手。
“王妃,你不能……”
突然聽到外邊的馬一聲嘶叫,車狠狠的颠聳一下,車裏三人瞬間向前滑去,柳媽最先反應過來,急忙叫道:“王妃。”說話間,忙穩住自己的身子,伸手去扶從榻上摔下來的白如月。
前邊的車夫周興福大聲的說道:“王妃,馬受驚了,車被人動了手腳了。”
此時,白如月已經在柳媽和春草的幫扶下坐到榻上,手緊緊的抓住車廂頂上扶柄。
“現在到哪裏了?”白如月冷靜的問道。
“回王妃,剛進雷打山。”
受驚的馬朝前飛奔,拖拉着桐木車車輪咕哧咕哧急急作響,伴着身後随從們的驚呼聲。
白如月心裏一片哀歎,悲憫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他到底還是動手了!”
白如月的話音剛落,她感到車子向右歪斜。
她心裏清楚,她的右邊,幾十丈深的懸崖,白如月在春草,柳媽的尖叫聲中墜到懸崖下去,一瞬間,她耳朵裏響起轟隆的聲,胸腔裏一陣劇烈的悶痛,人便沒有了知覺……
白如月坐在後院湖心的亭子裏,眼睛盯着碧清的湖水,微風吹起,湖水的鏡面像被打起皺折,陽光灑在湖面上,湖面頓時波光粼粼。
白如月盯着湖水出神,她被人算計了,她去青龍寺路上,車翻到懸崖下。
她死了,卻回到了小時候,回到爹爹赴春闱的頭一年,也是他們一家人苦難開始的頭一年初夏,這是老天爺的悲憫,還是意外?
初夏的風帶着徐徐暖意,吹在白如月臉上,像是給她安撫,她那透涼的心卻感受不到一點暖意。
她低頭看向湖面裏的倒影,胖乎乎的頭,頂着兩個丸子樣的丫髻。
她愣愣的盯着湖面出,胸口堵得喘不過氣了,她含辛茹苦養大的人,終是對她下了狠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