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清聞聲出門，臉上帶了笑，牽着她的女兒馬月嬌迎上來。
馬月嬌今日穿了新衣服，小臉洗得白白淨淨的，許是被宋思清教過，一見姚瑤，就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姨姨。”
“嗯，你叫什麽名字呀？”姚瑤笑着問。
“嬌嬌。”小姑娘見姚瑤溫柔可親，臉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來。
“瑤瑤，快進來吧！我們可是等你好幾天了！”宋思清微笑。她今日打扮倒是有些像曾經的樣子，比那日清雅了幾分。不過因爲懷孕，她身材有些走樣，臉上也有點浮腫。見姚瑤生了倆孩子，還是那樣纖細窈窕，美麗動人，宋思清心裏羨慕，越發覺得自己日子過得不好。
姚瑤被請進了馬家的堂屋裏，四金跟着進來，把一堆精緻的禮盒放在桌上，就低着頭退出去了。
宋月芝給馬明生了兩兒兩女，當初因爲宋氏一直沒生兒子，宋月芝可是滿滿的優越感。
這會兒大兒子馬耀祖跟着馬明在鋪子裏，老二馬麗紅去叫人了，老三馬耀慶在縣裏的白雲書院讀書，這還是因爲宋思明是孟家的女婿，算是走後門送進去的。
宋月芝最小的女兒馬麗玲已經五歲了。當年姚瑤第一次去金水鎮的馬家，就是宋月芝早産的小女兒滿月酒。
這會兒宋月芝牽着馬麗玲進來，馬麗玲因爲早産，看着不太伶俐的樣子，叫了姚瑤一聲“表姐”之後，就一個勁兒地盯着桌上放的點心盒子看。
宋月芝伸手就擰了馬麗玲一下，馬麗玲吃痛，哭了起來：“娘，我想吃點心！”
姚瑤拆了一個點心盒子，拿了一塊遞給馬麗玲，又拿了一塊遞給馬月嬌，微笑着說：“小姨，孩子還小。”
“唉，都是不省心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宋月芝見姚瑤和氣，臉上又堆了笑。
宋思清低頭問馬月嬌：“謝過姨姨了嗎？”
馬月嬌看着姚瑤，說了一聲：“謝謝姨姨。”
“嗯，嬌嬌真乖。”姚瑤笑着點頭。
“娘，我先帶瑤瑤到我屋裏坐坐，你去準備飯菜，爹和耀祖一會兒就回來了。”宋思清開口說。
宋月芝皮笑肉不笑地說：“好好好！你可是咱們家最金貴的人兒了，我這就去！你好好陪着二丫坐。玲玲，跟你表姐多親近親近啊。”
宋月芝話落，起身出門，臉就拉了下來，啐了一口：“使喚起我這個婆婆來了，真是沒大沒小！要不是看你肚子裏懷着孫子，二丫在這兒，我才不給你這個臉面！這回生出來，要不是孫子，哼……”
宋月芝走了，馬麗玲吃完一塊點心，又伸着手去拿。
宋思清也沒管她，準備叫姚瑤到她屋裏去說話，姚瑤還在想怎麽推辭的時候，馬明和馬耀祖腳步匆匆地回來了。
“瑤瑤，你來了。”馬明還是曾經那副憨厚中透着精明的樣子，不過比上次見面瘦了幾分，笑容滿面地進來，見馬麗玲吃的點心碎屑沾在嘴邊，就伸手給她擦掉，叫她慢慢吃，一看也是個疼女兒的。
“小姨父，表哥。”姚瑤微笑。
“哎。”馬耀祖應聲，看了姚瑤一眼，就低着頭坐到宋思清身旁去，把馬月嬌抱在懷中，也不說話，還是老樣子。
馬麗紅見宋月芝不在，也沒進門，跑到廚房去了。
雖然在這小地方，馬明賺得不算少，但養這一家子，也請不起下人。宋思清自從嫁進來，是從來不進廚房的，宋月芝因爲這事兒鬧，想擺婆婆的威風，每回馬明都也是向着宋思清。最後家務活多是落在了馬耀祖的二妹馬麗紅身上。
這會兒馬麗紅進廚房，宋月芝就把手中的菜放下了，讓馬麗紅來做。
馬麗紅倒也習慣了，挽起袖子，洗了手就開始忙活起來。
宋月芝在旁邊，也就給馬麗紅遞個東西，看個火。
看着馬麗紅利索的背影，宋月芝眼睛閃了閃，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紅紅，你覺得你二丫表姐怎麽樣？”宋月芝問馬麗紅。
馬麗紅忙着，随口應了一句：“姚瑤表姐很好啊，人長得美，也有本事，爹總誇她呢。”
宋月芝笑了笑，沒說話。
這邊馬明跟姚瑤聊了起來。
姚瑤問鋪子裏的生意，馬明說一切都好，慢慢來。
姚瑤又問馬耀慶在白雲書院讀書怎麽樣？馬明搖頭笑笑：“耀慶可遠不如思明腦子靈光，不過年紀小，也有點韌勁兒，指望他勤能補拙吧！将來若是能考個舉人，那就算光耀門楣了！”
“隻要肯下苦功，會有收獲的。”姚瑤笑着說。
“那就借你吉言了。”馬明樂呵呵地說，“你爹娘身體都好吧？”
“好着呢，原是想回來的，不過我姐又懷上了，我娘不放心。”姚瑤笑着說。
姚玫頭胎生的兒子，二胎還是兒子，年初又懷上了。趙大年和趙康安這回都心心念念想要個姑娘。
如今原來住在京城姚府的朋友都各回各家去了，宋氏想着若是回老家，姚玫懷着身孕，路上颠簸，肯定不行，但要是不帶姚玫，她和姚大江帶着其他孩子回來，這一來一回挺折騰，還得惦記着在姚玫生之前回京城。最終決定這回先不回來，等姚玫生了，想回來全家一起回，想住多久住多久。
“恭喜恭喜！康安又要當爹了，可真是好福氣！”馬明笑着說，“你姥姥姥爺身體都好吧？這兩年我們家這忙忙叨叨的，也沒顧得上去看望。”
“都好。表嫂下個月就生了，先前我師父給看過，這回是個女兒，姥姥姥爺都可高興了。”姚瑤說。
孟靜婉跟宋思明夫妻感情一直都很好，頭胎生了個兒子，二胎懷的是個閨女，宋家人都很期待。
“兒女雙全，好！”馬明連連點頭。
旁邊坐着的宋思清，聽姚瑤和馬明聊得很融洽，越聽越覺得心裏不舒坦！怎麽别人的日子都過得那麽好呢？姚玫當年還不如她，長得沒她好看，性子沒她溫柔，讀書識字比她晚很多，潑辣名聲在老家人人都知道。可如今姚玫在京城什麽都不管，讓姚瑤養着，過得那麽安逸。孟靜婉是她大嫂，如今可是春風得意了，她作爲宋思明的親妹妹，竟然什麽光都沾不到，嫁了這樣一個男人，過着這種糟心日子，真是越想越覺得不甘心！
不過姚瑤這回是來看望長輩的，特指馬明，如今跟宋思清就剩個面子情了，也不在意宋思清在想什麽。
馬麗紅做好了飯菜，就擺在堂屋裏。馬明從頭到尾也沒問過姚瑤爲何秦玥和龍鳳胎都沒一起來。他心裏知道怎麽回事，對于姚瑤還能到家裏來看他，已經很高興了。
飯桌上，宋月芝熱情地給姚瑤夾菜盛湯，馬明攔住了：“都不是外人，你這樣瑤瑤也不自在，好好吃飯！”
宋月芝也不惱，笑着說：“二丫快嘗嘗！我的手藝不怎麽樣，這些菜都是我們家紅紅做的！”
姚瑤嘗過之後，很中肯地點頭：“表妹手藝不錯。”
“是吧？好吃吧？紅紅的手藝不是我吹，做的這菜跟酒樓比都不差啥！”宋月芝接着誇。
馬麗紅神色有些不自在：“娘，吃飯吧，别說了。”往日對馬麗紅素來都沒什麽好臉，呼來喝去的宋月芝，今日突然轉性了，誇起馬麗紅來，讓她都覺得不習慣。
“誇你都不行？”宋月芝笑着說，“二丫你是不知道，我們家這個丫頭啊，人就是太老實，話不多。不僅飯做得好吃，女紅也做得很不錯！你瞧瞧，我這衣裳上面這花，好看吧？都是紅紅繡的！”
姚瑤笑了笑：“表妹是很厲害，這個我都做不來。”
宋月芝聞言，笑意加深：“二丫你瞅着紅紅咋樣兒？”
姚瑤沒太明白宋月芝到底想幹嘛，點了點頭說：“表妹不錯。”
馬明瞪了宋月芝一眼：“吃你的飯！哪來那麽多話？”
“我跟我侄女說話你也管？”宋月芝回了馬明一句，還是看着姚瑤，笑着說，“二丫你如今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了，身邊兒也沒個貼心的丫頭伺候着，那怎麽行？你若是看得上紅紅，就讓她去伺候你！”
馬麗紅神色一僵，放下碗，扭身出去了。
宋月芝喊她也不理，沒好氣地說：“這丫頭就是笨！到你王妃表姐身邊兒伺候，别人求都求不來的，你還甩臉子？真是的！”
宋月芝話音剛落，馬明神色氣惱地奪了她的碗筷：“不想好好吃飯你出去！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胡咧咧什麽？”
宋月芝也惱了：“我這是爲了二丫好！她在京城，少不了應酬，回老家，帶着孩子也沒個下人伺候着，找外人哪能放心？咱家閨女命不好，跟着咱能有什麽出息？去伺候她表姐有什麽不行的？二丫能虧待紅紅？”
馬明真怒了，伸手拽着宋月芝，就把她拉了出去，推到他們的房間裏，揚手想打她，但想着姚瑤在，還是要給宋月芝留點面子，也沒打下去，瞪着她一臉惱色：“好好的閨女，早該說親了，你送去給人當丫鬟？你腦袋被驢踢了？再說了，瑤瑤需要下人，什麽樣的找不到，輪得着你管？等瑤瑤走了，你趕緊去給紅紅道歉！剛剛的事，再敢提，我饒不了你！”
“我這不都是爲了紅紅打算？她論模樣哪兒差了？人也勤快！她表哥是二品大官，她表姐是王妃娘娘，你就讓她在這破地方嫁個泥腿子？她跟着二丫去京城，把二丫伺候好了，将來二丫不能虧待她！難不成你還想指望你那好兒媳婦兒拉拔咱們？因爲她，我爹娘現在都不理我了！”宋月芝一臉的不服氣。
“你！你還敢提思清的事？當初都是你不消停亂惹事，傷了嶽父嶽母的心，你還有臉說？”馬明真的要被氣死了，“你再這樣，這個家都要被你折騰散了！再有下次，我……我……我休了你！”
宋月芝一聽，不可置信地看着馬明：“你說什麽？你有種再說一遍？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還想休了我？有種你休啊！你把我休了，正好我回京城的娘家去！過得絕對比現在好一百倍！你以爲我願意跟你這個窮酸鬼？趕緊休！馬上休！今兒要是不休了我，你就不是個男人！”
“潑婦！不可理喻！”馬明氣得臉都黑了，推開宋月芝，出門，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又過了一會兒，才擡腳朝着堂屋走去。
這宅子也沒多大，馬明和宋月芝吵架，堂屋裏聽得一清二楚。
姚瑤神色如常，繼續吃飯。馬耀祖臉色尴尬，宋思清對着姚瑤苦笑搖頭，一副她也很無奈的樣子。
馬明回來，看到姚瑤，一臉的歉意：“瑤瑤，今兒又讓你見笑了。”
姚瑤搖頭：“小姨父辛苦了。”
馬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坐下端起碗，卻已食不知味。
吃過飯，姚瑤說要走，不放心家裏孩子，結果宋思清拉着她，說好久沒見了，想跟她說說話，非要讓姚瑤到她屋裏坐坐。
馬明皺眉：“思清，讓瑤瑤先回去吧，孩子還小，都在家等着呢。你們姐妹還有再見的時候，有啥話下回再說。”
“表姐，我先回去了。”姚瑤輕輕推開宋思清的手，微笑着說，“你好好養胎。”
宋思清臉色不太好看，因爲她本來想跟姚瑤說點事，但沒找到機會。
馬明送了姚瑤出門，苦笑連連：“這家裏的事兒啊，有時候我也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好不容易來一趟，飯都沒讓你吃安穩。謝謝你給孩子帶的禮物，下回來可别這麽客氣了！”
“應該的，小姨父回去吧。”姚瑤話落就上了馬車，對着馬明擺擺手，也沒說要下次再來，來一回面子上過得去就夠了。馬家的事情，馬明作爲一家之主都解決不了，她更管不着。
不過回去路上，姚瑤想起今日飯桌上發生的事，覺得宋月芝實在太極品了。村裏有人想把家裏閨女送到姚瑤身邊當丫鬟，不管是想撈錢，還是有别的心思，姚瑤都不是多意外。但宋月芝竟然也冒出這種念頭，真是腦子有病！
不說别的，馬明在外面累死累活地賺錢，回到家還要面對宋月芝這種糟心貨色，是真辛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