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被秦非白押解回京的容城太守苟蜚,以及其他十幾位官員,昨夜在天牢中,悉數咬舌自盡,一個都沒活。
作爲重要證人,以及行賄者,被帶回京城的容德明,是犯人中唯一活下來的一個。他反咬一口,在天牢之中,高喊秦非白暗中勾搭他的夫人,給他戴了綠帽子,爲了霸占他的夫人,搶奪容家的家産,僞造賬本作爲證據,蓄意栽贓陷害他!
秦非白和秦玥被宣召入宮,并未去天牢之中查看。
父子倆到的時候,就見莫雲齊面沉如水,面前還堆着秦非白昨日呈遞上去的賬本。
大皇子莫景瑜,二皇子莫景賢,七皇子莫景熙都在場。
這三位皇子,是這一年多在朝中明裏暗裏争奪太子之位的三派。其他皇子,拉攏不到有力的靠山,又不得莫雲齊看重,都已退出争奪,選擇站隊。
除此之外,朝中重臣都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
見秦非白出現,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有些怪異。因爲容德明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而很多人都知道,秦非白從容城回來,隊伍裏面帶了一輛馬車,容德明說裏面坐的是他的夫人。昨日有人看到,那輛馬車在秦非白的屬下護送之下,直接進了姚府。
雖然容德明有狗急跳牆之嫌,但秦非白若是真跟有夫之婦糾纏不清,難免被人诟病,可是會顔面掃地的。
秦非白和秦玥行禮過後,被賜座。
剛落座,就聽莫雲齊冷聲說:“景瑜,景賢,朕命你們去調查西部官員貪腐案,還沒開始查,就出了這種事,你們有什麽話說?”
大皇子莫景瑜臉色難看,看向秦非白,說了一句:“父皇,此事事發突然,兒臣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些人都是秦大将軍押回來的,情況秦大将軍應該更清楚才是。而且,那個姓容的,一直在說秦大将軍搶了……”
“别吞吞吐吐的,想說什麽就直說!”莫雲齊神色不耐。
莫景瑜得了莫雲齊的話,正色道:“秦大将軍,那個容德明,聲稱你霸占了他的夫人,僞造證據陷害他,你有什麽話說?”
“大皇子殿下是在審問末将嗎?”秦非白神色平靜。
“并非審問,但既然有疑點,秦大将軍該給父皇,給在座諸位一個解釋吧!爲什麽你奉皇命去容城辦案,身邊一直帶着一個女人,還是有夫之婦?聽說那個容夫人,此時就在你家中,這怎麽解釋?”莫景瑜神色嚴肅地問。
“關于這一點,末将沒什麽好解釋的。”秦非白神色淡淡地說。
莫景瑜輕哼了一聲:“秦大将軍,你這是承認容德明所言是真?”
“住口!”莫雲齊有些氣怒地瞪着莫景瑜,“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一個狗急跳牆,明知死路一條,出來亂吠的小人說的話你也當回事?”
莫景瑜神色一僵:“父皇,既然是疑點,讓秦大将軍解釋一下,不爲過吧?”
“那個女人,朕知道是怎麽回事!沒什麽好解釋的!她跟姚家是親戚,所以才會去姚家,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莫雲齊冷聲說。
莫雲齊跟秦非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他對秦非白的信任,比對秦玥更多,他很了解秦非白的爲人。
姚景澤和容華英的關系,容家那些事,秦非白在上次帶着容華英前去容城之前,都跟莫雲齊提過了。因爲那趟是出公差,皇命在身,秦非白不會不跟莫雲齊請示,就自作主張帶個女人在身邊。
莫雲齊一直都對秦非白很放心,是因爲他爲人十分坦蕩。不是簡單直率,而是他在跟莫雲齊打交道的時候,任何可能引起莫雲齊懷疑猜忌的東西,他都會提前講清楚,如此,君臣之間,會變得簡單而有默契。
秦非白一早就跟莫雲齊提過容華英的事,所以莫雲齊知道容華英是姚家收養的那個孩子的親生母親,容家的正牌小姐,這就是關系所在。對于秦非白決定從容家入口來查案,莫雲齊是一早就準許的。
所以秦非白才會在昨日回來面聖的時候,說了一句“因爲家中孩子的緣故,所以從容家入手”。
這中間有私心嗎?當然有!爲了給家裏的孩子姚景澤報仇,給姚景澤的娘容華英讨個公道。但坦坦蕩蕩的私心,早就跟莫雲齊說過,這種私心,不會影響到正事,而且是個很好的切入點,爲何不可以?
容德明是什麽阿貓阿狗,秦非白至于跟他搶女人?根本毫無可能的事情!
剛剛莫景瑜在開口要說這件事的時候,莫雲齊沒有阻止,不是因爲他對秦非白有懷疑,想聽秦非白解釋,而是因爲他想看看,這個大皇子,對這種荒謬的事情,是如何處理的?
結果,莫景瑜的表現,讓莫雲齊十分失望!
退一步講,就算秦非白真的霸占了容德明的夫人,一個女人而已,這重要嗎?重要的是那些自殺的官員!是他們爲何一路來了京城,都沒有自殺,還沒有受審,進天牢的當夜集體自盡?明擺着這其中有蹊跷,很可能是被人威脅,或有人授意!如果有人威脅或授意,是如何做到的?是否買通了天牢之中的官員和獄卒?背後藏着的人是誰?這才是重點!
莫雲齊知道,秦非白也明白。所以對莫景瑜問出那種無聊的問題,秦非白根本懶得解釋。
莫景瑜聽出莫雲齊對秦非白的維護,以及這中間,似乎還有什麽莫雲齊早就知道的内情,默默地閉嘴不說話了。
“誰願意來查這樁案子?”莫雲齊冷聲問。
那些貪官本就該死,死有無辜,他們在所治理的地方犯下的罪行,在他們死後,依舊有據可查。
這當然很重要,要查得水落石出,給百姓一個交代。但這件事,在當地就可以由新上任的官員來完成,不必非要把他們押到京城來。
押送他們來京城,第一,是爲了表明皇室的态度,對于貪官,絕不姑息,重拳懲治,殺一儆百。這也是接下來肅清大盛國上上下下官員的一個開始。第二,就是因爲容德明口中那位,容城太守上面罩着的保護傘,京城的大人物。
容德明隻是知道有這樣一個大人物存在,但具體是誰,以他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知道的。甚至那些被抓起來的官員之中,也隻有地位最高的兩三個,才跟京城這邊有接觸,其他人,不管被拉上船,還是自己爬上這艘船,都并不知道掌舵的人到底是誰。
通過刑訊審問,查出幕後那人,是最正常也最直接的辦法。但如今,犯人全死了,雖然是自盡,但明顯也是變相滅口。接下來的事,查起來更難,但必須要查。
秦非白回京途中數次遇襲,以及昨夜天牢之中的事,正巧從側面證明,京城裏面的确有人跟這些貪官是一路的,并且不是小角色。能滲透進天牢,這麽快狠準滅口的,手段不容小觑。
莫雲齊其實還是打算讓秦家父子來查這次的案子,在場的其他官員心裏也都知道,便默不作聲,隻等莫雲齊宣布結果。
誰知,秦玥開口,卻不是主動請纓,而是提了個建議:“皇上,微臣認爲,這件事,已經有最好的人選來做了。”
“哦?你說的,不是你跟你爹吧?”莫雲齊反問。
秦玥微微搖頭:“皇上原本就選中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來調查西部官員貪腐之事,昨日兩位皇子已經接手這件事,昨夜出了意外,更應該由他們繼續來查。”
莫雲齊心中微動,明白了秦玥的意思。其實他也在懷疑,天牢中的意外,是他某個兒子做的,最大的嫌疑,就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中間。
接下來,讓他們自己去查,必須要給出一個結果,而這個過程,是在莫雲齊眼皮子底下的。在這個過程中,若兩人中真有一人不幹淨,遲早露出馬腳。刻意的掩飾,也是一種暴露。甚至于他們的态度,也能說明很多事。
于是,莫雲齊因爲秦玥的話,改了主意,點頭說;“好!那就由大皇子和二皇子繼續合作,調查這件事!一個月之内,朕要看到結果!在此期間,每隔三日,向朕彙報一次調查的進度!希望你們兩個,不要讓朕失望!”
“是,父皇。”莫景瑜和莫景賢異口同聲地說。
“那個瘋狗亂吠的容德明,割了舌頭,絞刑!”莫雲齊冷聲說。
其他人都退下,莫雲齊給了秦玥密旨,命他監察此事,直接向他彙報。
秦玥最後出宮,秦非白在外面等着他,父子倆一起騎馬回府。
“爹,你跟小弟他娘,是不是做了什麽讓容德明誤會的事情?”秦玥突然開口問秦非白。
秦非白嘴角微抽:“胡說什麽?方才在宮裏,當着那些人的面,我不想解釋你容姨的事,是因爲不想強調小澤是姚家收養,容家血脈這件事,因爲必然會被某些人大肆宣揚出去。雖然小澤是收養的這件事不是秘密,很多人本就知道,想查也容易,但如今在這個風口浪尖上,不必讓小澤被人議論,跟容家,跟容德明那個雜碎牽扯到一起。”
“我知道。剛剛隻是開個玩笑,爹你解釋得有點多了。”秦玥看着秦非白說。
秦非白皺眉:“多了?哪兒多了?我說的都是事實!”
“爹你根本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問的是你在容城期間,是否做了讓容德明誤會你跟小澤他娘關系的事。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直說便是。你卻在跟我解釋,方才在宮中爲何不辯解。”秦玥唇角微勾。
秦非白輕咳兩聲:“那個,都是一件事。”
“看來是有。”秦玥微笑。
秦非白想起在容城,容華英突然挽住他胳膊那一幕,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容家的事,你都知道的。我是做了一點讓容德明誤會的事,不過是有目的的。”
隻那麽一回,而且當時是容華英主動的,不過秦非白不想說謊,卻攬在了自己身上,跟秦玥說是他做的。
秦玥點頭:“我明白,爹的目的是讓容德明知道,小澤他娘有了你這個好歸宿,未來的日子将會過得極好,榮華富貴,高高在上,幸福美滿。就讓容德明這個陰溝裏的老鼠嫉妒不甘憤懑難平,最好活活被氣死才好。攻心計,不錯。”
“對,就是這樣!”秦非白點頭說。
“不過,有些事,假戲真做,未嘗不可。”秦玥意有所指地說。
秦非白愣了一下:“什麽假戲真做?你說……我……我跟小澤她娘?”
秦玥點頭:“爹覺得如何?”
“不合适不合适!這什麽亂七八糟的!玥兒你真是跟瑤兒在一塊久了,如今跟她一樣,想得太多,都想當紅娘,竟然當到爲父頭上來了!我都當爺爺的人了,比人家年紀大那麽多!不合适!”秦非白連連搖頭,說了三個不合适。
“爹,你隻是因爲年紀覺得不合适?别的都合适?”秦玥半開玩笑地問。
秦非白無語:“都不合适!因爲年紀,所以别的都不用考慮!”
“爹你其實還很年輕,再娶個夫人,給我生個弟弟都不在話下,别太死闆。”秦玥承認他是受了姚瑤很大的影響,如今性格開朗很多。
不過秦玥會突然提起這種事,也是因爲察覺到了秦非白對容華英的維護。
隻說一件事。不管做戲來刺激容德明這件事,是誰的主意,秦非白做了,配合了,就說明他并不排斥容華英這個人,甚至是有好感的。因爲這件事并不必要,說白了,隻是爲了給容華英出氣撐腰而已,對秦非白要做的正事,沒有絲毫影響。這屬于意氣用事,也不符合秦非白一貫理智淡漠的作風。
要知道,在男女關系上面,秦非白是個潔癖很嚴重的人,所以曾經那些年,跟溫家姐妹的糾纏,感情和責任矛盾交織,才讓他那麽痛苦。
秦玥覺得挺好。容華英雖然年輕,但因爲姚景澤的關系,她跟秦非白是一個輩分的。兩人都是曆經滄桑苦痛的人,都有過一些不堪回首的人生經曆,可以互相理解。
雖說秦非白比容華英大了十幾歲,但他作爲大将軍,身體“保養”得極好,如今看起來不過就三十出頭的樣子而已。容華英是年輕,但她的心态可不是小姑娘了。
聽了秦玥的話,秦非白瞪了他一眼:“什麽就給你生個弟弟?不準再胡說八道!”
“好。”秦玥當真不提了,快馬加鞭往府裏走,想着兩個娃醒了,姚瑤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落後的秦非白也沒追上去,因爲他有些走神。他說秦玥的話是胡說,但還是在他心裏,留下了印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