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瑤也沒想到會在往白雲書院去的路上碰上魏家人。
林頌賢和宋思明,以及胡玉堂三人都在後面,姚瑤走得快,領先了一步,說在前面等他們。
魏夫人看着姚瑤的眼神跟見鬼了一樣。如果隻是容貌的話,魏夫人可能還會懷疑一下,因爲姚瑤女扮男裝之後,氣質跟原來差異很大,隻是姚瑤額頭上面那道明晃晃的傷疤,讓認識她的人,都能一眼确定她的身份。
“姚二丫,這裏是你來的地方嗎?”魏夫人看着姚瑤一臉鄙夷地說,“難不成你還想扮成男人,欺瞞夫子,進白雲書院讀書?”
魏宇澤見到姚瑤的樣子,當時就驚住了,因爲他原本就覺得姚瑤氣質不俗,如今換了身衣服,像是變了個人,清雅貴氣。
而魏宇澤失神的片刻功夫,魏夫人刻薄的話語已經出了口。她對姚瑤的敵意不是一天兩天,已經到了見面分外眼紅那種程度。
“娘!住口!”魏宇澤面色一沉,“這裏又不是咱們家的書院,别人想來就來,我們管不着!”
其實此刻魏宇澤心裏想的是,姚瑤不會真的要扮了男裝來白雲書院讀書吧?雖然這件事本身是不對的,但是魏宇澤沒多想,直覺這樣也不錯,以後他跟姚瑤就是同窗了……
魏夫人畢竟是魏宇澤的娘,一看魏宇澤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冷哼了一聲說:“澤兒,書院都是男人同吃同住的,她要真進去了,那以後豈不是要跟一群男人……”
魏宇澤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面色一沉,還沒說話,姚瑤身後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魏夫人今天出門之前沒有漱口嗎?”
是林頌賢,臉色鐵青,而他的話很直白,說魏夫人嘴臭。這對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自認爲有身份愛面子的夫人來說,跟當衆打耳光的羞辱程度差不多了。
魏夫人氣得臉都紅了,瞪着林頌賢說不出話來。
“林公子。”魏員外臉色也很難看,“先前去金水鎮拜訪,林公子不在家,可巧在這裏碰上了。到此爲止,我們走!”魏員外并不想跟林頌賢結仇。清源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而且因爲距離邊境比較近,往來的商賈很多,但有名的也就那麽幾個,都在生意場上混,多少有點了解。魏家的生意做得不如林家大,魏員外的人面也不如林放和林頌賢父子,而林頌賢本身還是個秀才,真正的讀書人,這身份本就比一般的商人高一層,黑道白道都吃得開。
而上一次魏林兩家産生交集,也是唯一一次交集,是林頌賢給魏員外寫了一封信,信裏就一個意思,姚二丫是他義妹,是他罩着的人。
如今林頌賢跟姚瑤一起出現,一向有笑面虎之稱,行事八面玲珑的林頌賢,張口就罵魏夫人,對姚瑤的維護太明顯了。
而姚瑤始終一句話都沒說,是魏夫人先出言羞辱她的,魏員外對魏夫人出門在外還如此不知輕重,心中不滿,隻能暫時息事甯人,鬧大了就更不好了。
宋思明和胡玉堂也出現在姚瑤身旁,宋思明看着魏夫人,眼神很冷:“魏夫人,我家表妹穿男裝隻是爲了出門方便,她今日前來送我,并不是要去白雲書院讀書,魏夫人未免太過自以爲是了!”
“你是什麽人?”魏夫人根本沒看到魏員外給她打的眼色。
“宋思明,魏夫人對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吧?”宋思明冷聲說。
“宋思明?!你也要來白雲書院讀書?”魏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思明。能把魏宇澤送過來,魏員外也是花了錢找了人的,因爲白雲書院裏面一大半的學子都是有秀才功名的,沒考上秀才的很少能進去,除非有門路。
魏夫人來的路上心裏還在得意,她的兒子能進白雲書院,宋思明以後隻能自己在家念書,差距很快就會拉開了。沒曾想,宋思明也要進白雲書院!
“娘!别說了行不行?”魏宇澤隻覺得很丢人,很難堪。姚瑤始終一言不發,神色如常,越發襯托得魏夫人粗俗無禮了。魏宇澤昨日才剛去給宋思明道過歉,如今得知宋思明将會跟他繼續當同窗,魏宇澤是高興的,畢竟白雲書院裏面他也不認識别的人,可是魏夫人的态度實在是過分了。
“魏夫人,這裏是白雲書院,清靜之地,今日之事,暫時到此爲止,你們要是不走,就讓開路,我們與夫子有約,不能耽誤。”林頌賢冷聲說。再鬧起來如果驚動了白雲書院的人,他們兩家誰都别想落好,畢竟誰也不喜歡還沒進書院就鬧事的學子。
魏員外拽住了魏夫人的胳膊:“快走!别說話了!”
魏宇澤又忍不住去看姚瑤,卻發現她正要把胡玉堂的包袱接過去,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魏宇澤臉色赧然,拱手說:“二丫,林公子,思明,玉堂弟弟,今日的事情是我娘太失禮了,我給你們賠罪,告辭了。”
魏宇澤話落,轉身跟上魏員外和魏夫人一起往上走了。
林頌賢去看姚瑤的臉色,發現她不氣不惱像是沒事人一樣。
“妹妹,那個魏夫人如此無禮,你竟然不介意?”林頌賢有些意外。他對姚瑤的第一個了解就是姚瑤殺過人,這也是他們會結識的原因,因爲姚瑤殺的是擄走了林頌賢兒子的人販子。也認識一段時間了,林頌賢發現姚瑤是個多數時候看起來很溫和,一出手就直擊對方七寸的人。就像上次對付魏尋,那一手“其人之道還治其身”玩得太漂亮了,現在魏尋還在牢裏。
姚瑤聞言笑了:“不是不介意,是不在意。假如一頭牛在我們面前拉了一坨屎,污染了我們必經的空氣,難道我要怪牛不該随地拉屎,把它給打死嗎?人跟畜生的最大區别就是,人有自制力,知道在什麽場合該做什麽事,跟畜生計較什麽?”
林頌賢聽了姚瑤的比喻,聲音低沉地笑了:“妹妹的比喻很直白,也很形象,如此辯才,可謂毒辣。”讓魏夫人聽見,絕對能氣吐血,因爲姚瑤直接把她比作了随地拉屎污染空氣的畜生。
“常與同好争高下,不與小人論短長。跟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浪費時間浪費感情。”姚瑤一邊往前走,一邊神色淡淡地說,“有時候我也罵人,不過此時此地,對那個魏夫人,沒有必要。抛開林大哥這個靠山,我家與魏家如今的地位确實有所差距,我今日一時言語占了上風,繼續激怒她,接下來難保她不會再用什麽陰招。小人難防,我又不能把她給殺了,她表哥還是縣令。對付這種人,其實很簡單,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她性格裏面瘋狂的一面越來越外露了,早晚會惹火燒身,根本不需要我們動手。”
林頌賢眼底有一抹訝色閃過,常與同好争高下,不與小人論短長?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姚瑤小小年紀,有時候真是語出驚人啊!
一行四人繼續往白雲書院走,宋思明也在思忖姚瑤剛剛說的話,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暗暗點頭,默默地記在了心中。
四人走出一段之後,姚瑤回頭看了一眼,樹影婆娑,附近并沒有什麽人,她收回視線,繼續往上走了。
不多時,一個書生打扮的清瘦男子出現在姚瑤剛剛站過的地方,看着視線中變成黑點的人,眼眸微微眯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手。
沒有人出現,一個聲音從樹林之中傳過來:“主子有何吩咐?”
“去打聽一下,剛剛那個男扮女裝的小丫頭是什麽人?”書生低聲說。
“是。”
周圍歸于平靜,書生正了正神色,款步上山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