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子裏,莫言修還沒睡。
“回世子的話,已經調查清楚了,是清源縣清水鎮青山村一戶姓姚的人家收留了秦大少,他确實失憶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當時還被人當做乞丐。中間這段時間,他一直都跟姚家人在一塊,沒有出過清源縣。”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地,恭敬地說。
莫言修若有所思:“姚家……秦玥跟那家人關系如何?”
“根據屬下的調查,秦大少被那個叫姚大江的木匠當兒子養的。姚大江夫妻沒有生兒子,隻有三個親生的女兒,還有一個撿來的小兒子。秦大少跟姚家人,關系很親。”黑衣人說。
“是嗎?”莫言修手指輕叩着桌面,“既然如此,你明日一早趕車去青山村一趟,接姚家人過來,讓他們跟秦玥好好告個别。秦玥這種人,即便失憶了,我也不信他會跟一戶粗鄙的農家人成爲一家人的。明日我要看看,他們的關系是不是真的很親,到底有多親?如果真的很親的話,以後這姚家,可要好好盯好了,有大用。”
“是,世子。”黑衣人話落就不見了。
第二天,小白起床,穿上了秦非墨爲他準備的一件墨色錦袍,是他曾經的衣服,秦非墨從京城帶過來的。小白從枕頭下面拿出姚瑤送他的平安結,挂在了腰間。
秦非墨進門,小白側對着他站在窗邊,身形颀長,側顔無雙,那冷漠的氣質,也一如從前。從離開青山村開始,小白就再也沒有笑過了。
“阿九,衣服還合身嗎?”秦非墨笑着開口。
“嗯。”小白應了一聲。他比起曾經并沒有消瘦,因爲在姚家吃得很好。在秦非墨看來,除了額頭那道傷疤之外,小白看起來跟曾經是一模一樣的。
“走吧,早點備好了,吃完我們就上路了。”秦非墨對小白說。他看到了小白腰間那個墨綠色的平安結,隻是笑笑,沒有說什麽。
叔侄倆很安靜地吃了早餐,随從按照小白的吩咐,把他從青山村帶過來的包袱原封不動地放進箱子裏,裝上了馬車。
“言修,是不是可以出發了?”秦非墨見到莫言修,就開口問道。
莫言修看了一眼站在秦非墨身旁的小白,隻有一個感覺,秦玥還是曾經的秦玥,一點兒沒變。
“不急,再等一會兒。”莫言修微微一笑,示意秦非墨和秦玥先坐着,不着急走。
秦非墨落座,正有些不解莫言修還要等什麽,外面傳來禀報聲:“世子,屬下接了青山村的姚瑤姑娘,來與秦大少爺告别。”
秦非墨皺眉,莫言修看着小白,笑意加深:“表弟,那畢竟是收留你的人家,聽說你與姚家的這個妹妹關系頗好,所以我自作主張,派人接了她過來與你告别。”
莫言修話落,沖着外面說:“請姚姑娘進來吧。”
秦非墨心中有些擔憂,莫言修顯然是不懷好意的試探,如果小白和姚瑤表現得太過親近或者太過疏離,都會引人懷疑的……
下一刻,姚瑤被人帶了進來。她梳着兩條辮子,素面朝天,劉海兒梳了上去,露出了額頭那道明顯的傷疤,一進門,看到小白,神色就是一喜,叫了一聲:“大哥!”
“嗯。”小白應了一聲,神色淡淡的樣子。
“姚姑娘,我們就要走了,你有什麽話想跟秦玥說的,現在就說吧,不然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莫言修微微一笑說。
姚瑤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大哥昨天說,回京之後會派人送一筆銀子過來。我跟爹娘昨夜商議過了,這段時間大哥在我們家住,是有感情的,我們都舍不得大哥,所以不要大哥的錢。爹娘讓我問問,大哥能不能帶我們一起去京城?到時候還讓我娘給大哥做飯,大哥不是最愛吃我娘做的飯了嗎?”
莫言修眼底閃過一絲玩味,觀察着小白的神色。
小白就一開始看了姚瑤一眼,之後就一直盯着手中的茶杯,沒有再看姚瑤。
姚瑤話落,小白放下了茶杯,神色冷漠地說:“我不會帶你們去京城,如果嫌一千兩銀子太少,開個價吧。”
姚瑤臉色不太好看,有些拘謹地說:“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先前我失憶,承蒙你們一家照顧,不過我們的關系,到此爲止。你們想要多少錢,盡管開口,隻要合理,我會盡量滿足。”小白神色淡淡地說。
秦非墨輕咳了兩聲說:“姚姑娘,昨天臨走,咱們把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們一家昨天要錢,今天又想跟着去京城,這樣不太好吧?不如這樣,你們到底想要多少錢,你說個數,雖然我這次出來匆忙,沒帶銀票,但是在座的都是貴人,湊湊也能給你。”
姚瑤遲疑了片刻之後,緩緩地比出了個剪刀手。
“兩千兩?”莫言修笑了,“三舅舅,人家小姑娘要的也不算太多。”
“對我們而言是不算太多,但夠他們一家人吃一輩子了。”秦非墨輕哼了一聲,“言修,我這次出來身上就帶了點碎銀子,你要是有,先幫阿九墊上,給這位姚姑娘吧。”
“三舅舅說這話可就見外了,阿九表弟被這家人救了,我出點銀子,謝謝人家,也是應該的。”莫言修笑着說,“來人,去取兩千兩的銀票過來。”
不多時,莫言修的屬下送了一疊銀票過來,莫言修伸手遞給姚瑤,“無意”中手松了,銀票散落在了地上。
小白袖子下的拳頭握了起來,秦非墨眼底閃過一道冷光。
姚瑤倒是一臉喜色,俯身去撿,撿起來之後拿在手中還數了數,然後對莫言修說:“謝謝這位公子!”
“不用客氣,這是你們一家應得的。你還有什麽話要對秦玥說的嗎?”莫言修看着姚瑤問。
姚瑤轉頭看向了小白,一臉不舍地說:“大哥你一定要多保重,有時間就回來看看。”
小白沉默,沒有接姚瑤的話。
“呵呵,時候不早了。來人,送姚姑娘回去吧,咱們也該出發了。”莫言修說着站了起來。
“不用送了,我要去鎮上學堂看看我表哥!我表哥今年就能考中秀才,以後說不定能去京城當官呢!”姚瑤一臉天真地說。
莫言修心中輕嗤,果然是沒什麽見識的農女,不僅見錢眼開,還異想天開,秦玥不會喜歡這種人的,隻會希望跟這種人把關系撇得幹幹淨淨,看來是他多想了。
秦非墨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剛剛還真怕小白和姚瑤表現出什麽親密或不舍來,這樣一定會給姚瑤帶來很大的麻煩,小白克制住了,而姚瑤的機智也讓秦非墨很欣賞。
秦非墨本來擔心的就是姚瑤表現得太刻意,不管是刻意疏離還是刻意親近,都不太好。沒想到姚瑤這麽聰明,另辟蹊徑,不談感情,隻談錢,這很符合莫言修心目中對于身份低微家境貧寒的農女的固有印象,也打消了莫言修本來心存的算計。因爲莫言修所看到的,姚家人想要攀附權貴,但小白根本不在乎姚家人,并且急于跟姚家人撇清關系。
姚瑤出門,把銀票收起來,舒了一口氣,沒有回頭,大步往前走了。剛剛的事情,說白了,隻是她和小白默契地在演一場戲給某些人看而已。
姚瑤揣着兩千兩銀票,默默地表示,這趟收獲還不錯,成功敲詐了那個沒事找事的莫世子一筆錢。至于那個世子想看到的什麽離愁别緒,根本不存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