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個屋子,一張不大的破床。
宋氏把被褥鋪好,讓姐弟四人睡覺,她和姚大江就在門邊鋪了個破草席,先将就一晚。
姚玫和姚珊都幹了一天活,這會兒很累,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姚瑤睡在中間,小景澤就在她懷裏趴着。
擠是真的擠,都沒有辦法翻身。姚瑤心中微歎,這個家實在是太窮了,接下來得好好想想辦法,弄點錢來,至少要先填飽肚子,讓房子能夠遮風擋雨。
姚大江和宋氏以爲孩子們都睡着了,小聲在說話。
“相公,就剩了一點玉米面,明天也隻夠吃一頓的,瑤兒的傷還得再請郎中過來換藥,我明日回娘家去一趟,借點錢吧。”宋氏的聲音之中透着凄苦。
“唉,委屈你了。”姚大江無奈的聲音,“該春耕了,那兩畝下等田得多翻幾遍,我現在出去找活計,田就荒了。你明日先不要回娘家,留家裏照看孩子吧。前些日子打的那幾件家具沒有帶過來,我明日去老宅取了,拿到集市上賣掉,能換一點錢,先應應急。”
“就是怕爹娘不給……”宋氏沒有繼續說下去。
姚大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兩人不再說話了。
都睡了,姚瑤還醒着,穿越的激動已經消退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在這貧窮落後的古代怎麽掙到錢,至少要先把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境況改善一下。
因爲對周圍的環境還不太了解,對種地更是一竅不通,暫時沒想出個什麽辦法來。困意襲來,姚瑤也進入了夢鄉。
雖然身體很弱,但因爲前世的職業性質,姚瑤五感很敏銳。
天不亮,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姚瑤就醒了。
姚大江和宋氏起了。
姚大江是個木匠,他要去老宅一趟,把他之前做好的幾件家具拿到集市上賣掉,給家裏買點糧食回來。
宋氏把昨晚剩下的一個餅子讓姚大江揣上了,再三叮囑他跟老宅的人好好說。
姚大江走了之後沒多久,天剛蒙蒙亮,姚玫也醒了,本想自己小心下床,别吵醒了弟妹,就聽到姚瑤輕輕叫了一聲“大姐”。
“二妹怎麽不多睡會兒?”姚玫小聲說,“你得好好養着身子呢。”
昨夜吃飽了,也睡了一覺,姚瑤感覺體力恢複了一些,執意跟着姚玫一起下了床,然後把被子給姚珊和姚景澤蓋好。
姐妹兩人出門,就看到宋氏已經把粥煮上了,正在切昨夜剩下的一點野菜。
“瑤兒,你快回去躺着,别出來跑!”宋氏對姚瑤說。
姚瑤笑了笑:“娘,我覺得好多了,活動活動筋骨有助于早日恢複。”
聽到姚瑤條理清晰的話,宋氏愣了一下,欣慰地說:“我家瑤兒真是懂事了。”
姚玫去幫着燒火,讓姚瑤坐在旁邊什麽都不用幹。
昨夜天暗,這會兒姚瑤看清楚了他們家的房子。
就是個大風一吹都能倒的茅草屋,房前屋後全都是雜草。沒有大門,沒有圍牆,沒有院子,昨日宋氏帶着姚玫姚珊打掃了半天,清理了碎石,才能落腳。
茅屋後面幾十米,就是一座大山。這會兒正值春季,山上綠意盎然。茅屋前面二十米是一條小溪。
山明水秀,單看自然風景,真是極好的。
但是周圍百米都沒看到别的宅子,顯然這裏處于村子邊緣,屬于沒有人居住的破地方。
不過姚瑤挺喜歡。除了房子破點兒,這裏俨然就是前世說的世外桃源了,無污染的空氣,純天然的食材。
姚瑤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兒,慢慢走到小溪邊,低頭看着溪水中映照出來的小姑娘的臉,五官長得是真不錯,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姚瑤想着等額頭的傷好了,就得趕緊鍛煉身體,身體才是一切的本錢,現在這風一吹就倒的小身闆兒真是太愁人了。
宋氏和姚玫一起把飯做好了,看姚瑤還在溪邊大石頭上坐着,姚玫就跑過來找她。
“二妹,快回去吃飯吧!”姚玫拉着姚瑤說。
轉身,姚瑤遠眺屋後的大山,開口問姚玫:“大姐,山上有野獸嗎?”
姚玫蹙眉說:“聽說是有,去年還有老虎下山咬死了人呢,也有獵戶打到過狼和野豬。這附近都沒别人家住,就是怕有猛獸下來。不過咱們如今也沒有辦法了,爹娘說等想辦法賺點錢,就在别處找個地方蓋新房子,現在隻能小心點兒。”
“蓋個院子圍起來就好。”姚瑤淺淺一笑。
“二妹喜歡這裏呀?那我回頭跟爹商量商量。”姚玫就是一副姚瑤說什麽她都覺得好的樣子。
姚瑤也沒再細說,但心中已經在規劃要蓋個什麽樣的院子了,不過問題還是,沒有錢……
姚珊和姚景澤都起了,姚珊懂事地給姚景澤穿衣服穿鞋,已經會走路的姚景澤撲過來抱着姚瑤的大腿連聲叫二姐,奶聲奶氣萌萌哒。
這邊飯還沒吃完,本應該去老宅取了家具,扛到集市上賣的姚大江臉色鐵青地回來了,臉上還有個明晃晃的巴掌印兒。
姚玫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爹,是不是他們不給?那是爹砍的木料,自己做的家具,早說了要拿去賣!我們分家的時候爺爺奶奶一分錢都不給,答應了裏正那些家具讓我們帶走的!怎麽可以這樣?”
“當時娘說我們拿不了,這邊也放不下,讓你得空去老宅取了直接賣掉換錢的。”宋氏臉色更愁苦了。
姚大江一臉惱色:“大哥說昨日他正好去趕集,順便拉去賣了,得的銀錢全都幫我們孝敬爹娘了!我就提了一句孩子都沒飯吃了,讓大哥多少給我一點,大哥就打了我一巴掌,說我不孝!大嫂還說我們家閨女多,讓我們去賣閨女換錢,真是過分!”
“大伯母總是說要把大姐和二姐都賣了,說大姐性子壞,嫁不出去,二姐是傻子,沒有人要。”姚珊怯怯地說,“大伯母還說,等我長大了,把我也賣了,說小弟是野孩子,我們家是絕戶。”
姚珊才六歲半,小孩子能記得這麽清楚,隻有一種可能,姚家老大姚大海的媳婦兒朱氏總是把這話挂在嘴邊。
姚瑤知道什麽叫絕戶。
古代沒有生兒子的家庭就是後繼無人,即便姚大江和宋氏收養了姚瑤撿回來的棄嬰姚景澤,依舊不能算他們有兒子,不光在家族裏面,在外人面前都會擡不起頭來。這也是二房在老宅一直沒有底氣,被各種欺負的主要原因。
一家子愁雲慘淡的,因爲真的沒有下頓了,這一頓的糧食都是借來的,還得想辦法還。
宋氏眼眶微紅,洗了把手就說要回娘家借點錢。
姚大江張了張嘴,沒有阻止。
姚玫是個直性子:“娘,大舅母不待見我們!每次你回去她都跟防賊似的,怕你拿了他們家什麽東西!這次你再去,有大舅母在,怕是什麽都借不來!”
姚玫話落,一道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呦!大丫這是說誰呢?”
姚玫神色一僵,說曹操曹操到,沒想到宋氏的娘家大嫂劉氏竟然找到他們這裏來了!
劉氏穿着舊衣,上面打了一個補丁,但很幹淨,身材中等,看着很利落。她手中挎着個籃子,快步走過來,打量了一下茅草屋,眉頭一皺,目光一轉就落在了姚瑤身上。
姚瑤清澈的眼眸讓劉氏愣在了那裏:“我聽說二丫受傷了,這是破了腦袋,腦子就好了?”
二丫……姚瑤心中很無語,這個世界很多小名兒都是按齒序叫,大郎二郎,大丫二丫的,真是土得沒話說。
好在因爲姚玫要求過,姚大江和宋氏都叫她們姐妹三個的大名,外人怎麽叫就管不了了。
姚瑤站起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乖巧地叫了一聲:“大舅母。”
“都會叫人啦?還認得我?那是真好了!”劉氏這麽說,臉上也不見幾分笑模樣,隻說這是大好事,回去要告訴公公婆婆,讓他們都高興高興,說姚瑤是個有後福的。
“大嫂怎麽來了?”宋氏有些手足無措,她向來怕這個娘家大嫂。
劉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宋氏一眼:“跟你說了多少回,讓你跟你當家的都硬氣點兒,早點分家出來過,不然早晚你們都被那姚家老宅的畜生給吸幹血要了命,你這幾個丫頭也别想落得好!就是不聽!好嘛,現在一聲不吭分了家,也不知道跟娘家知會一聲,就被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給趕到這破爛地方來!要不是我湊巧碰上了嫁到你們村的王大花回娘家,她跟我提了幾句,我們都不知道!”
宋氏低了頭,面露難色:“大嫂,以前是真的分不了,這次能分成,我已經滿足了。日子再苦,總能熬過去的。我們再多要東西,公婆怕是就不讓分了。”
“就是不耐煩你這綿軟性子,不就是沒生出個兒子嗎?你還年輕,誰敢說你以後不能再生兒子了?就這,被人欺負得沒邊兒都不敢吭聲!”劉氏輕哼了一聲,“我這人向來說話不會拐彎兒!以前你回娘家,不讓你帶東西走,那是因爲你帶回去點什麽好東西,都讓姚家大房給搶了,吃食也落不到這幾個丫頭嘴裏!現在分出來了,知道你們不好過,婆婆讓我過來給你們送點吃的,怎麽着也不能虧了孩子!”
姚玫像是第一天認識劉氏,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誤會了她,臉色赧然:“大舅母,是我不對,不該亂說話。”
劉氏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我不跟你計較這個,但你以後性子也收斂着點兒!你那潑辣名聲都傳到鄰村去了,到時候找不到好婆家,可别找我哭!”
姚玫臉一紅:“大舅母說什麽呢?”
“不說了不說了,家裏一攤子的事兒!”劉氏風風火火地說走就要走,“爹娘說讓你們先安頓一下,過幾日再過來看望。你大哥在鎮上給人幫工,還沒回來。思明最近讀書有些累着了,在家休息,我還得回去給一家老小做飯。你們這兒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我也不留了!”
劉氏把籃子放下,也不讓送,連口水都沒喝,大步走了。
姚珊掀開籃子上面蓋着的布,眼睛一亮!籃子裏面放了二十個雞蛋,一小袋玉米面,巴掌大的一塊豬肉,竟然還有一吊錢!
聽姚玫說宋家也不富裕,有點錢也都供着她們的大表哥宋思明讀書了,逢年過節才能吃上肉,這一吊錢對他們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至于那些個落井下石的……姚瑤順着姚珊小手指的,看了一眼姚家老宅的方向,眼底閃過一道寒光,咱們走着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