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夢先最開始的時候隻說自己是京城人士,卻沒說他也是皇族的人;他隻說他家中有人做官,卻沒說做的是皇上跟前的官。趙薇央乃是當今皇上的十六公主,而陳夢先是她的表哥,陳夢先喚她父皇爲舅舅,那麽陳夢先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前世的時候蘇妤未曾見過陳夢先,自然就不會認識趙薇央,更不知道冶溪鎮竟然會出現這麽多的大人物。陳夢先沒有對秦姐姐說實話,若是兩人還未定親,那麽秦姐姐尚且有拒絕的餘地,如今兩人已經定親,倘若秦姐姐再次退親的話,她的名聲可就真的毀了,以後再想找個好的人家就更難了。況且依據陳夢先的性子,他會同意秦姐姐的退親嗎?
蘇妤愁緒萬千,直到陳夢先的突然出現。
“你幹什麽?”蘇妤就跟護崽子的老母雞一樣擋在秦黛容跟前,氣勢洶洶的盯着陳夢先,如今陳夢先在她心裏已經列爲了危險人物。
陳夢先這厮臉皮比蘇妤還厚,面對三人的臭臉他依舊笑意盈盈,“幾位小姐準備回去了嗎?”
蘇妤厭惡說,“怎麽,我們去哪裏還需要陳公子的批準嗎?”
陳夢先挑眉,“看來蘇小姐對陳某的怨念很深啊。”
“不敢。”蘇妤不耐煩說。
陳夢先毫不在意的輕笑一聲,轉頭看向秦黛容,聲音溫和而認真,“我想跟你談談。”
蘇妤擔心的看向秦黛容,若是平常的情況蘇妤是絕對不會如此忐忑的,畢竟在她心裏,秦姐姐那可是既理性又聰慧的,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能神色如常的指揮大家找地方避難。
可是此刻遇到的卻是比天塌下來還要麻煩的情況。
蘇妤不知道陳夢先在秦姐姐心裏究竟占據了多少分量,但僅憑她願意親手爲對方縫制嫁衣就可以看出,秦姐姐待陳夢先是不一樣的。
吉少敏拉了蘇妤一把,沖她不贊同的搖頭。
秦黛容神色淡淡的,沒有憤怒,也沒有失望,仿佛蘇妤猜測和擔心的那一切都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去那邊說吧。”秦黛容平靜說着,轉身朝不遠處的河邊走去。
陳夢先如濃墨般的黑眸略有波動,但随即就跟了上去。
蘇妤看着兩人的背影,歎息說,“本來還以爲陳夢先是個好人,如今看來就是個披着狼皮的羊。少敏你說要是秦姐姐真的嫁給了他,以後會幸福嗎?”
吉少敏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書上不是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嗎?我想即使陳家不是住在皇宮裏,可勾心鬥角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少,你看你家裏光是一個二房就已經讓你丢了半條命,京城的深宅大院恐怕更要如履薄冰啊。”
蘇妤後悔說,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阻止陳夢先接近秦姐姐。”
吉少敏搖頭苦笑說,“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若是到了,豈是你我能随意阻止的......秦姐姐是個通透的人,她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倒是你,跟你家那冤家怎麽樣了?今日他怎麽沒陪你過來?”
提及範輯明,蘇妤就覺得郁悶,擺手道,“别說了,我和那家夥的事情兩輩子都說不清楚,總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吉少敏笑說,“以前我是不知道你爲什麽會看上他,一個窮酸秀才家的老三,爹不疼娘不愛的,而且長得雖然不醜,但跟杜若比可差遠了。我看他那樣子也壓根就不稀罕你,也就你還腆着臉往上湊。”
“那我都娶他了,總得對人家負責吧。”蘇妤沒好氣的說,心裏卻也爲自己的處處讨好感到卑微。但轉念一想,如果她是範輯明的話,如果遭受了那麽多痛苦的人是她的話,她也許比範輯明做的還要狠絕。
“但是過了這麽久,說實話,我倒覺得範輯明嫁給你挺可憐的。”吉少敏話音一轉,突然幫着範輯明說話起來。
蘇妤不滿嘀咕,“你到底站誰一邊啊你?”
吉少敏笑了起來,深深的吸了口氣,看了眼遠處的秦黛容和陳夢先兩人,回頭說,“範輯明現在雖然什麽都沒有,但是他上進好學,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他從一個什麽都不懂的莊稼漢搖身一變成爲船坊的掌事,這其中要付出多大的辛苦自是不說,單單這份毅力和決心就讓人欽佩,我相信範輯明日後必成大事。”
聽到别人誇贊範輯明,蘇妤俗氣的就跟母親聽到有人誇自家孩子優秀一樣,說不出的自豪感,“那倒是,範輯明那家夥雖然有時候嘴欠惹人煩,但是做起事來卻一絲不苟,而且吃得下苦,不像有些男的,水都擔不動還一身的臭毛病。”
吉少敏忍不住笑着繼續說,“而且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蘇妤好奇問。
“他對你好。”吉少敏認真說,眼中隐隐有些羨慕。
蘇妤微愣,随即自嘲的冷笑一聲嘀咕說,“是啊,是對我好,好到新婚之夜都想掐死我。”
“什麽?”吉少敏沒聽清楚,“新婚之夜什麽?”
蘇妤搖頭,“沒什麽,我是說他對我好也隻是因爲他是我們蘇家的贅婿,如果有一天他不是了,他還會對我好嗎?”
吉少敏道,“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我們姐妹幾個有誰過得比你好?白姐姐因爲岑辭至今身陷囹圄,秦姐姐本以爲離了林家,終于有個好姻緣,如今又鬧這麽一出,進退兩難。還有小秦姐姐更不用說,至于我,未婚夫剛退完親就死了,如今坊間還有傳言說我是煞星呢,連個求親的人都沒有。”說到這裏,吉少敏無奈的歎息一聲,爲自己的未來擔憂。
蘇妤原先還真沒想過這些事情,現在聽吉少敏這一說,突然覺得自己比起白姐姐、秦姐姐要幸運多了。起先還因爲昨夜範輯明不理睬她的事情覺得憋屈,如今一聽豁然開朗,忍不住暗暗感歎,人果然是需要知足才能常樂。
兩人說話的當會兒,秦黛容已經回來了。
蘇妤不安喊,“秦姐姐?”
秦黛容眼睛有些微紅,不等蘇妤看清楚,她已經轉身道,“回吧。”
蘇妤和吉少敏互相看了一眼,均是面露憂色......
第二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
蘇妤讓南春去衙門口打聽,看看白姐姐放出來沒有。過了約莫大半個時辰,南春渾身濕漉漉的回來了,一進門便說白姐姐還在牢裏關押着,而且衙差們好像是得了什麽人的吩咐,任憑南春好說歹說甚至塞了銀子都沒肯讓她進去探監。
“小姐,不是說白姑娘很快就會被放出來嗎?”南春接過夏天遞過來的洗臉巾,一邊擦拭着頭上的水珠,一邊不解問道。
蘇妤雙眉緊鎖,苦苦思索說,“不應該啊,陳夢先不會連這點信用都沒有吧,還是說趙薇央根本不買他的賬?”
“小姐你看,我就說衙門裏沒有一個好東西吧!小姐,你就讓我和三六去牢裏把白姑娘劫出來算了,跟他們啰啰嗦嗦純粹就是浪費時間。”夏天十分着急的說道。
蘇妤打斷了夏天大膽的想法,勸說道,“現在究竟怎麽回事我們還沒弄清楚,冒然劫獄隻會害了白姐姐。這樣,待會兒夏天你跟我出去一探,先弄清楚情況再說。”
“好,那我就先等等,不過小姐,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你就讓我們去劫獄吧,你放心,憑我和三六的武功,那些獄卒奈何不了我們。”夏天雖然應了,但顯然還是堅持認爲劫獄是最好的方法。
主仆三人說話的當會兒,範輯明渾身濕透的從外面跑了進來,一進門見屋裏站着三個女人,愣了一下,随即轉身就要走。
“你等等!”蘇妤喊道,又跟倆丫鬟說,“你們退下吧。”
南春和夏天退下了,南春見範輯明衣服都濕透了,猜測他是要來換衣服的,便體貼的關上了房門
蘇妤昨夜回來的時候範輯明還沒回來,今早上醒來的時候範輯明已經出門了,兩人這會兒才見到。蘇妤見他一身寶藍色的長袍都在滴水,便從櫥櫃裏找到一身幹淨的衣服扔給他,“去把衣服換了吧。”
範輯明接過衣服,沒有看蘇妤,徑直往屏風裏面走去。
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在安靜的屋裏面顯得尤其突出,窗外的光線将範輯明高大的身形映照在屏風上,他的一舉一動都變得清晰起來。
蘇妤托着下巴,癡癡的看着那人影晃動,非常猥瑣的猜測着,他彎腰應該是在脫褲子,他伸手應該是在脫衣服,一件衣服,兩件衣服,一條褲子,兩條褲子,等最後一條平角的褲子脫下之後,應該就是坦坦蕩蕩的赤身裸體了吧?
“咕噜~”蘇妤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目不轉睛的盯着前面,透過精美的屏風,她可以看到範輯明手臂上隆起肌肉,寬厚的肩膀,以及那精瘦的腰部,在他彎腰的那一刻,蘇妤終于忍不住一股鼻血淌了下來。
“你怎麽了?”範輯明穿好衣服,一出來就看到蘇妤手忙腳亂的擦鼻血,她手上臉上沾的到處都是,看起來十分嚴重,“你怎麽流鼻血了?是不是摔到了?”
蘇妤欲哭無淚,慌忙說,“沒、沒事,就是最近天氣太幹燥了,沒事。”蘇妤畏畏縮縮的說着,突然感覺鼻間傳來一股清新的香味,那香味時有時無,如同狐狸精勾人的手,忽而近在眼前,忽而消失不見,撩完就走。蘇妤往前湊着使勁的嗅了幾下,擡起滿臉血迹的臉頰問,“你抹了什麽,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