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撓了撓腦袋說,還沒開口,三六就自告奮勇的拍着胸口說,“老爺夫人好,我叫三六,是奉了我家少主子的命令,前來保護夏姑娘的。”
“少主子?你家少主子是?”蘇三老爺問。
“就是常武啊。”夏天接話說。
蘇三老爺和蘇三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微微有些詫異,沒想到天天在自家砍柴挑水的奴才竟然還是個有身份的。
“你們少主子家是做什麽的?”蘇三老爺熱情的詢問道,心想着倘若常武是個富貴人家,那他可得好好敲詐一筆,畢竟常武的賣身契還在他手裏呢。
蘇三夫人跟蘇三老爺做了大半輩子的夫妻,哪能猜不到蘇三老爺那點心思,她連忙打斷蘇三老爺,朝三六關心的說,“既然是常武的人,那你就和夏天一起先住這兒吧,有什麽需要的就直接找杜賢黨坤他們幾個,别客氣,就當在自己家裏。”
這番話若是一般人聽了,也隻當是客套話,可是三六聽了,卻覺得十分感動,想他當山賊這麽多年,還真沒人像蘇三夫人這樣熱情的歡迎他的,當即連連道謝,直誇蘇三夫人人美心善,溫良賢淑。
蘇三夫人聽得笑眯眯的,又說,“我還有點事情要和老爺商量,妤兒,你好好招待客人。”
蘇妤應了聲,心裏卻想着,她這老娘可真是個人精,她恐怕是擔心蘇三老爺又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所以故意打斷了對方。
蘇三老爺在蘇三夫人強硬的拉扯下,跟着進了屋子。
三六這會兒也忘了跟夏天追究要不要回上封寨的事情了,而是問蘇妤,“蘇小姐,我今晚住哪兒?”
蘇妤招手讓南春去給他們安排,臨走前又叮囑夏天說,“明天早上你跟我出去一趟。”
“好嘞。”夏天高興的應答,相對于天天待在家裏無所事事,她更喜歡跟着蘇妤到處亂跑,更何況這次的事情還是爲了白京墨呢。
蘇莠今天是跟着跑累了,私心裏不想再出去了,所以也沒有開口。
南春向來以蘇妤的話爲準則,見蘇妤要帶着夏天出去,心裏有些羨慕,但也沒說什麽,心想着待會兒回了屋裏一定要好好叮囑夏天出門在外要保護好小姐。
解決了幾個丫鬟的事情,蘇妤和範輯明又回了屋子,昨夜發生的事情兩人也是始料未及,如同一場終将要來的暴風雪,可誰也沒想到會在昨夜猝不及防的呼嘯而至。
範輯明面無表情的回了屋子,轉身就去收拾床上的被子,看樣子又是準備去睡書房了。
蘇妤站在一旁看着,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會找個機會跟你爹娘說的,買船坊的錢我也會自己想辦法。”範輯明抱着被子,目光晦澀的看着蘇妤抿唇說。
蘇妤聽了覺得心口一涼,苦笑問,“你可知道買一個船坊要多少錢嗎?你去哪裏弄那麽多錢?”
範輯明以爲蘇妤這是在諷刺他,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冷聲道,“你放心吧,就算沒有你們蘇家,我範輯明也一樣能活下去。”
蘇妤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想要解釋,可範輯明已經抱着被子離開了屋子,蘇妤默默歎息。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蘇三夫人詫異的問話聲,“你這是幹什麽?”
蘇妤心道不好,趕忙跑了出去,隻見門外蘇三夫人臉色陰沉的看着範輯明,目光冷冷的,一看就是要發怒的前兆。
“娘,你怎麽來了?”蘇妤幹笑兩聲問。
蘇三夫人不滿的斜了眼蘇妤,質問道,“這怎麽回事?你們又吵架了?”
何止是吵架啊,蘇妤心裏苦,卻也不得不給範輯明打掩護,“不是的娘,你看最近天氣都冷冷,這被子太薄,我讓範輯明去換一床來。”
蘇三夫人懷疑的說,“這種事情你不知道讓下人來做嗎?大晚上的瞎折騰什麽!”
一直沉默不語的範輯明突然擡頭說,“娘,其實我和蘇妤準備——”
“好了娘,我知道了,我過會兒就讓南春來收拾,娘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啊?”蘇妤噼裏啪啦的說了一通,飛快打斷了範輯明接下來要說的話。
範輯明不贊同的看向蘇妤,後者假裝沒有意識到他的目光,根本不給他說話的餘地。佯裝歡快的挽着蘇三夫人的胳膊,将人帶進了屋裏。
範輯明低眸看着懷裏的被子,無奈的歎息一聲,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就被蘇妤攔腰截斷了!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一定要解決,實在不行就等白京墨的事情解決了再跟蘇妤那女人好好談談吧。”範輯明心裏想着,又抱着被子回了屋裏。
“娘,你找我什麽事?”蘇妤拉着蘇三夫人坐下,體貼的給她倒了杯水,想起上次吉少敏給她留的糕點還有一些,又屁颠屁颠的去找了出來,将其中缺了個角的糕點塞進了自己嘴裏,剩下的整整齊齊擺放好,滿臉堆笑的說,“娘,這個糕點是牛奶和蜂蜜做的,很好吃,你嘗嘗。”
蘇三夫人皺眉,語氣不悅的警告說,“你少這一套,你和姑爺的事情我現在沒工夫管,但是我可告訴你們,你爹最近身體不太好,要是讓他老毛病給氣的又犯了,我可饒不了你們!”
進門的範輯明聽了這話,歉疚的低下頭來,憑良心說這一世蘇家二老待他不薄,尤其是蘇三老爺,所有人都知道他可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可是卻二話不說的同意了他要開船坊的請求,如今的蘇家不比當初,沒有了那些田産和鋪子,可謂是入不敷出,在這樣的情況下,蘇三老爺還是願意相信他,相信一個連造船技術都沒學習多久的贅婿。
“娘,爹的身體還沒有讓大夫來看看嗎?”蘇妤擔心問,蘇三老爺自從上次發病之後一直都好好的,家裏又接連出事,所以蘇妤也就把蘇三老爺的病給忘了,如今聽蘇三夫人這一提醒,她冷不丁一個激靈,有些後怕起來。
蘇三夫人歎息說,“哪裏有那個時間啊,你爹現在光是爲了糧鋪的事情就忙的腳不沾地的,你也是個沒出息的,一點忙都幫不上,要是你能稍微給你爹分擔點,他也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這話說的蘇妤和範輯明都低下了頭去,蘇家本來就人丁單薄,如今範輯明要忙着船坊的事情,蘇妤又爲了白京墨的事情,兩人都忙的不可開交,對于蘇三老爺那邊的事自然是無暇顧及了,“娘,對不起,等白姐姐的事情解決了,我一定好好跟爹學習,讓他能輕松一些。”
範輯明抱着被子的雙手握緊,薄唇抿成了一條線,颀長的身體在燭光下顯得尤其單薄。一股難言的無奈和歉疚将他緊緊環繞,他看向蘇三夫人和蘇妤,前一刻還堅持要與這家人分道揚镳的念頭在這一刻卻出現了動搖。
他真的能離開蘇家嗎?離開了蘇家他又該去哪裏?蘇家隻有蘇妤一個孩子,他離開後蘇家二老會給蘇妤重新娶夫嗎?那将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他會真心對待蘇家嗎?還是說隻爲了貪圖蘇家的家産?蘇妤性子張揚跋扈,又貪圖男色還有着嗜賭如命的前科,那個人真的能接受嗎?蘇妤她與那人會不會走上他們前世的老路,還是說……還是說能與那人相攜白頭?無數的念頭如同黑夜中裹挾而來的涼風,讓範輯明的意識輕飄飄的,前所未有的不安使他全身沸騰的血液也跟着漸漸冰涼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範輯明情緒的變化,也沒有人知道範輯明此刻經曆着怎樣的掙紮,他的目光落在蘇妤身上,暈黃的燭光照在蘇妤娟秀的臉頰上,越發顯得她的面容嬌豔明亮,隻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卻總在無人察覺的時候露出下兔子受驚般的恐慌,就連晚上做夢的時候,她也會不安的皺着眉頭,好幾次都直接從噩夢中驚醒。
原來她也會害怕啊。範輯明心裏冷笑一聲,将被子放回床上,暗暗歎息一聲,轉身之際已經恢複了平靜,溫聲說,“娘,船坊的事情還得一段時間才能落定,這段時間我去鋪子裏幫忙吧。”
蘇妤聽到這話,擡眸疑惑的看向範輯明,這人怎麽突然這麽好心了?
範輯明自動忽略蘇妤的目光,暗暗告訴自己,他之所以這麽做不是爲了蘇妤,而是爲了蘇家二老,就當是報答他們這段時間的照顧了。
蘇三夫人本意也不是想逼着蘇妤和範輯明去幫蘇三老爺,她知道這兩人平日裏也沒閑着,于是擺手拒絕說,“行了,我知道你們都忙,我也沒說一定要你們現在就去幫你爹。姑爺光是船坊的事情就已經忙的夠嗆了,再說了,這可不是小事,還得你自己親力親爲比較妥當。”話說着,又轉向蘇妤說,“白京墨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雖說我以前不大喜歡她,但畢竟她也幫過咱們不少忙,如今人家出了事,沒道理袖手旁觀。”
能得到自家娘親的理解,蘇妤心裏也好受了一些,“那娘你找我爲了什麽事?”
蘇三夫人歎息說,“其實今兒我帶着南春去了一趟姑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