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到了吉祥酒樓,見人回來了,掌櫃趕忙跑過來小聲說,“小姐,白姑娘的丫鬟來了。”
“人在哪兒?”吉少敏問。
“我讓小二把人帶到後院了,外面人來人往,眼雜。”掌櫃神色嚴肅說。
吉少敏點頭,“嗯,我知道了。”
以前蘇妤幾人總是在酒樓的三樓一個單獨隔間裏面談事情,但如今關系着白京墨的生死,所以衆人是慎之又慎,便直接去了吉少敏的小院。
幾個丫鬟都是忠心護主的(除了蘇莠),所以不用主子們吩咐便自覺的守在了外面。
“吉小姐,蘇小姐,兩位秦小姐,你們可算是回來了!”胡言在院子裏來回轉了一下午,眼睛都快望穿了,這才終于見到了幾人,激動地眼淚都快出來了,不等幾人說話,她就“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石闆路上,淚流滿面的喊道,“幾位小姐,求求你們救救我家小姐吧!”
“你這不是廢話嗎,趕緊起來,我們還有事情要問你呢。”蘇妤上前将胡言拉了起來,責備說,“如今你家主子遭難,你哭哭啼啼有什麽用,有這精力還不如好好想想昨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胡言聽了抹着眼淚啜泣說,“蘇小姐教訓的是,有什麽需要胡言做的,胡言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現在我們不需要你粉身碎骨,就指望你把昨夜的事情都給說清楚。行了,先進屋。”蘇妤拍了拍胡言的肩膀歎息一聲說。
随後根據胡言的叙述,蘇妤幾人總算理清了昨夜發生的事情經過,與白京墨所說的差别不大,但因爲胡言和白京墨的身份不同,故而胡言與下面人打交道的時間相對要多些,對于柳絮的了解自然也更多一些。
“柳絮是去年一月份的時候來拾花館的,我記得當時剛下完雪,天氣特别冷,她阿娘帶她來的時候,她渾身上下就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小臉都凍得發紫了。本來我家小姐是不願意收的,畢竟那孩子太瘦了,而且膽子很小,實在是沒什麽特點。但是柳絮的阿娘死活跪在雪地苦苦哀求,頭都磕破了,拉都拉不起來。她哀求說隻用給孩子一口吃的就行,家裏實在是養活了。我家小姐看她着實了可憐,她阿娘又糾纏不休,便隻好将她買了下來。柳絮來拾花館光是養身體就養了三個月,等她身體好些了,我就安排她在後院做一些打雜的事情,直到三個月前才讓她開始接客。”
說到這兒,胡言又是自責又是怨恨,“早知道她是個恩将仇報的白眼狼,我當初就不該讓小姐把她買下來!我家小姐與那兩個客人無冤無仇,怎麽可能指使她殺人!”說到氣憤的地方,胡言臉漲得通紅,雙眼瞪得渾圓,若是柳絮還活着的話,恐怕也會被她給掐死。
秦黛容問,“你可知道柳絮家住何處?家裏還有些什麽人?”
胡言想了想不确定說,“當時她阿娘送她來的時候好像說過她家就住在雞鳴鄉不遠的山裏,她阿爹原本是個打獵的,因爲上山打獵不小心摔斷了腿,所以才不得不把柳絮賣了換些救命錢。”
“雞鳴鄉?”蘇妤皺眉,“莫不是範輯明那兒的?”
秦黛容冷靜的分析說,“這個柳絮是案件的關鍵,我懷疑她要麽是被人指使的,要麽就是當真對白京墨心存怨恨,甯願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陷害她。我個人更傾向于第一種。根據你們所說,當時樓裏其她的姑娘都遣散了,唯獨她還留着。雞鳴鄉距離這兒并不遠,所以她并不是無處可去,那她爲什麽要賴着不走,是有人許了她好處,還是有人威脅她必須留下來?”
所有人都因爲秦黛容的話而陷入了沉思,屋裏安靜極了。
“這個柳絮來了拾花館之後可曾跟家裏人聯系過?”秦黛容想了想又問。
胡言爲難的說,“這個奴婢不清楚,因爲柳絮在拾花館的時候,存在感并不強,而且繡樓下面的姑娘并不歸奴婢管。”
蘇妤是知道拾花館規矩的,拾花館的姑娘也分三六九等,姿色、才藝、性情皆是考核的關鍵,柳絮姿色一般,才藝恐怕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她從小自卑怯懦,長袖善舞玲珑八面更是不可能了,所以柳絮在拾花館一定沒什麽地位,能接待的客人也多是些市井潑皮。
“當日樓裏就隻有柳絮一個姑娘,你們爲何還要接待那兩個客人?”秦黛容問。
胡言回話說,“本來我家小姐和蘇小姐約好了要在城門關閉之前在城門口彙合的,可是就在我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小姐突然發現她的琵琶不見了。就在我們找琵琶之際那兩個客人突然闖了進來,硬是糾纏說要找姑娘伺候。”
話說這裏,秦黛容眼中劃過了然的神色,點頭說,“白京墨爲了避免那兩個客人出去嚷嚷,也爲了滿足柳絮的懇求,所以就同意是嗎?”
胡言連連點頭,驚訝說,“是的,秦小姐你怎麽知道?小姐離開本來就是爲了逃避安肅羽,所以這件事情她不能讓對方知道。而且當時柳絮說自己身上沒什麽積蓄,那兩個客人又出手闊綽,她想在臨走前再賺一些銀子。小姐看時間估摸城門已經關了,不得已之下我們隻好決定明日再走,可萬萬沒想到一夜之間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蘇妤斬釘截鐵的說,“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巧合,先是丢了琵琶,後又來了難纏的客人,這樣一攪和,白姐姐自然就沒有辦法離開了,這一定是趙薇央的詭計,她猜到了白姐姐會帶走岑辭,所以才會想出這樣卑鄙的手段陷來害白姐姐!”
“不是說一共有兩個男人嗎?死了一個,還有一個呢?”秦黛容好似沒有看到蘇妤的暴怒,依舊平靜的詢問。
胡言抿唇自責的說,“官兵來了之後,二話不說就把我家小姐帶走了,奴婢擔心她,就跟着去了衙門,小姐臨走前一直叮囑奴婢來吉祥酒樓,所以後來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了。”
“這個男人肯定知道内情,一定要把他給找出來。”秦黛容轉頭朝吉少敏叮囑說。
吉少敏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這個人就交給我去查,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他給找出來。”
“那柳絮那邊就交給我了,剛好範輯明就是雞鳴鄉的人,我們去那兒也不會讓人懷疑。”蘇妤也跟着說道。
秦黛容看了眼窗外越來越暗的天色,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
“你們說的這個趙薇央究竟是什麽人?安肅羽和黑寡婦跟她什麽關系?”秦黛容收回了目光問向蘇妤和吉少敏。
蘇妤在秦黛容面前就跟拔了毛的小雞仔一樣,一句謊話都不敢說,直言道,“趙薇央她...她是朝廷的六公主永安公主,安肅羽和黑寡婦都聽她的,而且——”蘇妤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秦黛容,欲言又止。
“而且什麽?”秦黛容緊接着問。
蘇妤深深吸了口氣,心一橫閉着眼睛說,“而且陳夢先和趙薇央關系匪淺!”話說完,蘇妤感覺四周瞬間一片死寂,她努力的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兩步,緩緩睜開眼睛去看秦黛容。
隻見秦黛容臉上神色未變,但是眼神卻有着明顯的變化,失望,疑惑,愠怒還有一閃而過的彷徨無措,那是蘇妤從未在秦黛容眼中見過的景象,如同巍巍高山砰然倒塌,滾滾泥石洶湧而來,漫天揚起的沙土讓人睜不開雙眼。
“秦姐姐......”蘇妤有些後悔自己逞一時的口舌之快了,她明明知道秦姐姐已經與陳夢先定親了,也知道秦姐姐對陳夢先已經動了心,可她還是按捺不住說出了口,她私心認爲陳夢先配不上秦姐姐了,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在秦姐姐面前撕開陳夢先的僞裝。可是蘇妤卻忘了,即使陳夢先和趙薇央相熟,即使當趙薇央陷害白姐姐的時候他沒有出手勸阻,他依舊有資格與秦姐姐相好。
吉少敏走上前,幫蘇妤解釋說,“那日我和蘇蘇去南風館給岑辭贖身的時候,趙薇央和陳夢先也去了,而且陳夢先說趙薇央是她的表妹。”
“......表妹”秦黛容呢喃一聲,趙薇央是公主,那麽陳夢先豈不是皇親國戚了?秦黛容臉上的平靜如同破碎的蛋殼,一點點剝落。交疊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相握,幽深的雙眸仿佛有着暗流湧動而來,裹挾着難以啓齒的羞辱和欺騙。
衆人見秦黛容神情不對,都不由得提了口氣,生怕秦黛容會暴怒,可事實證明,秦家的家教不僅讓秦黛容學會了琴棋書畫,更教她學會了什麽叫做隐忍克制,不消一會兒秦黛容就恢複了平靜。
“按照大齊律法,就算白京墨犯了殺人罪,也需要經過三司會審才能判決,所以我們現在還有時間去調查真相。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這件兇殺案背後真正的兇手,但如果最後調查出來的結果證明這一切當真是趙薇央所爲,那麽我們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秦黛容目光決然的看向蘇妤幾人。
最壞的打算是什麽?是任由白京墨含冤而死?還是說......如夏天所言,劫獄救人?
蘇妤撫摸着胸膛的位置,那顆跳動的心髒強勁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