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臉色一曬,對上範輯明不耐的神色,她委屈的癟癟嘴,卻是毫不猶豫的一把抓住範輯明的胳膊,硬是把人又狠狠的鉗住了,她不滿說,“你那麽怕我幹什麽,我又不是母老虎。”
範輯明脫口而出,“你比母老虎還可怕。”
好你個冤家,看來是近日欠收拾,膽肥了!蘇妤心裏恨得牙癢癢,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她拽住範輯明的衣襟将人拖了過來,惡狠狠說,“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對上蘇妤那張橫眉冷目的臉,範輯明立刻就焉兒了,唯唯諾諾的縮了縮脖子,不甘心的說,“我明天還有事,我要睡了。”
蘇妤不肯,“罵了人就想溜啊?”
範輯明冷哼說,“那是你自找的!大晚上不睡覺,亂發瘋......”
蘇妤氣的發笑,“我發瘋?我怎麽就發瘋了,我不過是想跟你親近親近,夫妻之間摟摟抱抱怎麽了?我娶了你憑什麽不能動你!”
這話說的範輯明也不知道怎麽回應了,最重要的是對方竟然說隻是想和自己親近,想着方才蘇妤喊得那一聲“相公”,範輯明覺得渾身就跟有蟲子在爬一樣,怎麽想都覺得十分的别扭,即便是上一世兩人關系最好的那段時間,蘇妤也沒用這樣的語氣喊過自己。
想起上一世的事情,範輯明心裏就堵得慌,他掃了眼蘇妤氣呼呼的樣子,一把拽過被悶頭睡了起來,眼不見爲淨。
蘇妤看着範輯明明顯逃避的樣子,氣也消了大半,她扯了扯被子,無奈說,“好了,快把頭伸出來,這樣睡覺不好。”
範輯明不搭理她,紋絲不動。
蘇妤好聲好氣的說,“我剛才真沒别的意思,就是覺得咱們倆成親這麽久了,你看關系也緩和了不少,要不咱們就随了爹娘的心思吧?”
範輯明掀開被子,臉頰通紅,也不知道是在被子裏憋的還是想到了什麽,聲音嘶啞的說,“你想都别想!”話說完一轉身子背着蘇妤睡了。
蘇妤看着範輯明的後背,心裏有些不服氣,她堂堂蘇大小姐話都說這份上了,你丫的還給我拿喬!等着吧,總有天會讓你心甘情願的撲上來!
蘇妤這般想着,腦子裏漸漸有了規劃......
......
第二天蘇妤醒來的時候範輯明已經同蘇三老爺去了鎮上。蘇三夫人在屋裏算賬呢,近些日子家裏沒什麽進項,亂七八糟的支出倒是不少,蘇三夫人看着賬面上的數字有些頭疼。
蘇妤今天穿了一身嫩綠色的長裙,腰間佩着鵝黃色的絲縧。南春給她把頭發都挽了起來,上面僅别着一隻朱钗,臉上雖未施薄粉,但她勝在年紀輕,遠遠瞧着卻也嬌俏可人。
“嗚~汪汪~”庭院裏的兩隻小狗玩的歡快,互相追逐着對方的尾巴在不停地轉圈圈,其中那隻黑狗被另一隻黃狗追上咬住了尾巴,黑狗疼的“嗷嗚”一聲,在地上打滾。
蘇妤怕黃狗會咬傷黑狗,就喊了一聲,兩條狗聽到聲音,立刻朝着蘇妤屁颠屁颠的跑了過來,繞着她的腳下嬉鬧。
“吱呀——”房門打開,南春端着藥碗轉身把門關上。
蘇妤聞言轉身,朝屋裏努嘴問,“怎麽樣?”
南春低聲笑說,“好着呢,能吃能喝,還跟奴婢說要喝芸婆煲的雞湯呢!”
蘇妤挑眉,“這家夥是屬蛇的吧,給跟杆子就往上爬!”
南春抿嘴笑說,“他那個脾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蘇妤搖頭,轉身說,“既然沒事了,你也不用伺候他了,要吃要喝讓他自己起來弄。”
南春高興地“诶”了一聲,終于不用跟那家夥呆一屋子裏了。
“對了,你去把蘇莠給放了。”蘇妤想了想說。
南春有些擔憂說,“小姐就不怕她又跑了?”
跑?她一個異世來的小姑娘能跑哪裏去,除非是她不要命了。“沒事,你放她出來就行。”蘇妤不容置喙的說道。
範輯明不在家,自己又不能出門,蘇妤閑的慌,在屋裏練了會兒大字,聽着外面的蟬鳴聲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覺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南春端着瓜果進來,見蘇妤睡了便又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出去了。
“......這群老狐狸,真是無利不起早啊......”
“不過這樣也好......”
“林縣令說事情越早辦越好。”
“我乖女還在睡啊?”
“這些天她也累了,就讓她多睡睡也好......”
外面嘀嘀咕咕的讨論聲讓蘇妤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揉了揉已經麻木的胳膊,她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往窗外一瞥,不由吓了一跳,“我竟然睡了這麽久。”外面的天色都有些暗了。
“南春!”蘇妤習慣性的喊了一聲。
很快南春就端着臉盆推門進來了,看着蘇妤發髻散亂,臉頰通紅的樣子,南春笑說,“小姐這一覺睡得時間可長了。”
蘇妤敲着胳膊問,“外面怎麽那麽吵?可是老爺姑爺回來了?”
南春點頭,把擰幹的帕子遞給蘇妤,“回來了,奴婢聽說事情已經辦妥了。”
蘇妤洗了把臉,就往大廳走去,一開門就感覺一股熱氣迎面撲來,讓人胸口發悶。
“這鬼天氣什麽時候才能下雨啊。”蘇妤嘀咕說着,快步進了客廳。
“你醒了?”蘇三夫人見蘇妤進來,擡眼問了一句。
蘇妤點頭應了一聲,提着裙子坐在範輯明手邊,見屋裏三人的神情算不上太好,但也不是愁眉苦臉,便猜測着赈災的事情應該是談妥了。
“事情如何了?”蘇妤問道。
這件事情雖說是蘇三老爺提出來的,但是礙于如今的蘇家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蘇家,所以蘇三老爺和吉老爺商議之後,便決定以吉老爺的名義下請帖。
來赴會的人倒是不少,隻是當那些富商得知吉老爺要開倉赈災的時候,一個個老奸巨猾的誰也沒有給個準确的答複,就連林縣令也支支吾吾的說要回去考慮考慮。
“身爲朝廷父母官,居然連這點事情都做不了決斷,考慮?他還需要做什麽考慮,我看他就是一毛不拔!”蘇三老爺氣哼哼的說。
範輯明想的比較多,尤其是見過安肅羽之後,他猜測說,“我想林縣令應該是忌憚着朝廷派下來暗訪的那個欽差大人吧。”
蘇妤道,“管他們怎麽猜測,反正我們要做的事情已經說了,至于他們要不要參與就看他們自己。”而且在蘇妤看來,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也并沒有什麽不好,畢竟對于那些災民來說,雪中送炭的可遠比錦上添花要來的更加貴重。
接下來的幾天,範輯明和蘇三老爺就開始了赈災的各種準備事宜。首先蘇妤讓人在城門外張貼了一張紙,紙上最醒目的就是“妤記糧鋪”四個大字,往下稍小一點的就是“施粥”兩個規規矩矩的正楷,再往下紙上寫的就是蘇家準備用來赈災的糧食總量以及每日施粥的時辰和份量,白紙下面還留了不少的空白,就是爲了記錄後面每天施粥的數量和餘下糧食的總量,這樣每日一寫,就實現了蘇妤一開始想要的公開透明。
剛開始黨坤去城門外貼通知的時候,那些災民全都是眼睛冒着綠光的盯着黨坤桶裏面的米糊,要不是蘇妤提前雇了幾個身強力壯的打手,指不定那些人早就撲了過來把米糊都給搶吃了。
等黨坤貼好了通知,蘇三老爺就帶着範輯明和蘇妤從馬車裏面出來,依照蘇妤的話,這可是露臉樹立名望的好時機,她怎麽能不出面。不過爲了避免人群擁擠傷了蘇妤,她就沒跟着過去,隻站在馬車邊看着。
蘇三老爺怎麽說也是在商場上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一通慷慨激昂的講話說下來,那些面色蠟黃,神情萎靡的災民們瞬間就沸騰了起來,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抱頭痛哭,他們齊齊跪在地上對蘇家感恩戴德,原本灰暗絕望的人生突然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生的希望足以讓人激動狂喜。
“想必有些人已經聽說了我們蘇家的情況,我們蘇家今時不同往日,所以我們能爲各位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我蘇某做這些不是求大家的回報,也不求什麽身後名聲,就爲了求一個心安,爲了給子孫後代造福業。不過在施粥之前,醜話我也就說在前面,大家想必也看到了我身後的這張紙,這紙上每天都會記錄糧食的消耗量,當所有糧食都吃完之後,如果大家還沒能找到出路的話,我也無能爲力了。”蘇三老爺神情無奈的說道。
“這意思是等糧食吃完之後,我們是生是死全憑個人造化了?”有流民不安的說。
“那能怎麽辦,人家也說了,這已經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多糧食了,我們總不能因爲這就賴上人家啊,你看我們這麽多人,再多的糧食也有吃完的一天啊。”旁邊的老人輕咳着歎息說道。
“我不管,能活一天是一天,隻要活着總會有辦法的。”有個年輕人不顧旁邊人的擔憂,毫不猶豫的站出來堅定說道。
“是啊,他說的對,好死不如賴活着,如今有人願意給我們一條生路,哪有不走的道理啊。”
有婦人抱着懷中瘦骨嶙峋的孩童從人群中走出來,“噗通”一聲跪倒在蘇三老爺跟前,嘶啞着嗓子不停地磕頭說道,“老爺,隻要您能給口吃的,隻要能讓我兒多活一天,您就是我的活菩薩啊!”
“是啊,哪怕多活一天也是賺了啊。”人們紛紛附和着。
有人扶着羸弱的妻子,有人抱着餓暈的孩童,還有人背着奄奄一息的老父母跪在蘇三老爺跟前,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沒有人再敢埋怨蘇三老爺爲什麽不能再多出一些糧食,也沒有人惶恐糧食吃完之後的日子該怎麽度過,所有人此刻心裏隻有一個想法,能多活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