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餓了,我要吃東西,我要吃東西!”小孩子哭鬧着,使勁的拉扯着那婦人的衣服。
那婦人滿面風霜,臉上布滿了皺紋,渾濁的眼中透露着一股死氣沉沉,她顫抖着朝範楫明伸出雙手,”老爺,行行好吧,孩子快餓死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在自己還沒有面臨絕境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對活得比自己艱難的人生出同情心,南口鄉的這群村民也是一樣,他們自己亦是爲人父爲子人夫,看到苦苦哀求的婦人和孩子,不由得就心軟了起來。
蘇永仁歎息着跟範楫明說,“我們還有水嗎?一并給他們拿過去吧。”
範楫明道,“還有一些,這些餅子叔你給大家發了吧,我去後面拿水。”
等蘇永仁将餅子發給那群流民之後,饑腸辘辘的流民竟然出乎大家意料的并沒有互相争奪,反而都将食物交給了那個領頭的男人,領頭的男人看着手裏的餅子,激動地哆嗦着手掌,努力咽了下口水,然後将餅子從小孩老人到女人,男人依次分發了下去,而自己隻留了最小的一塊。
得到了餅子的衆人頓時就狼吞虎咽的大吃起來,那個最小的孩子被噎得直翻白眼,卻還是不肯吐出嘴裏的食物,依舊使勁的往下吞咽着。
“喝點水吧。”範楫明将找到的水囊遞給那小孩子。
小孩子看也不看的接過水囊就“咕噜噜”的喝了起來,由于喝的太急,嗆了好幾次,咳的臉都紅了。
旁邊的兩個老人興許是眼睛不太好了,吃着餅子的時候,餅子碎末一直不停地往下掉落,他們心疼不已,彎腰就那樣跪在地上将餅子碎末一點一滴的全部撿起來又塞進嘴巴裏面,由于眼神不好,他們好幾次從地上撿起來的都是沙土,但是他們依舊全無所知的吃了下去。
見到這幅場景,南口鄉的村民都不由得搖頭歎息起來,人禍尚且能避免,可是天災真的是讓人無能爲力。
陳夢先一直觀察着這邊的動靜,當他看到那些村民不争不搶的吃着自己手裏的餅子的時候,他眼中戒備的神色這才緩和了許多。
範楫明将水囊遞給那位領頭的男人,那男人感激的連連點頭。
“這位大叔,不知怎麽稱呼您啊?”範楫明笑着詢問道。
男人喝了口水,這才啞着嗓子說,“我叫馬才,這些都是我的家眷。”話說着,那馬才朝着其他人喊道,“大家還不快過來拜謝諸位恩公。”
其他人都忙不疊的跑過來磕頭告謝,腦門磕在硬邦邦的地上,沒一會兒就布滿了血迹,可是這些人卻全然不知一樣,依舊執拗的磕着頭。
南口鄉的村民們趕忙過來阻止,“不過是幾個餅子,你們趕緊起來,我們受不起這樣的大禮,會折壽的。”
馬才被蘇永仁攙扶着站了起來,七尺男兒卻滿臉都是淚水。
“你們是從南方逃難過來的?”範楫明出聲詢問道。
馬才點頭,抹着眼淚說,“是的,我們是從南邊的福州逃過來的,本來離開的時候我們有二十多個人,但是中途很多人都餓死了,或者走不動就不走了,最後就剩下我們這幾個人了。”話說到這裏,馬才悲痛的捂着面哽咽起來。
其他人亦是跟着啜泣了起來,本就枯瘦的身軀像是被風幹了的樹木,仿佛輕輕一折就會斷了。
“你們是從南邊過來的,那你們沿途可經過了冶溪鎮?”範楫明詢問道。
馬才回想着點了點頭,“我們一群人因爲都是親戚,所以大家都決定繼續往北走,并沒有經過冶溪鎮,但是我聽其他人都說冶溪鎮是個繁華的鎮子,應該比别的地方好讨活路,所以也有很多人繞道去了那邊,至于去了多少人,我也不知道。”
南口鄉的村民聽了這話,都有些緊張起來。
“我、我知道誰去了那裏。”馬才身後的一個小孩子怯生生的說道,見其他人都朝他看了過來,他顯得越發怯懦了。
“是誰?”有村民着急問。
那小孩被這一問,吓得立刻就往那婦人懷裏鑽去。
範楫明想了想,又轉身從馬車裏面拿出兩塊軟糕,走到那小孩的面前笑着說,“小弟弟,隻要你告訴我你知道什麽人去了冶溪鎮,這些糕點我就都給你吃了,這個比餅子要好吃多了。”
沒有小孩子是不貪食的,更别說這連餅子都很難吃到的小孩,他渴望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那白白的糕點,終于忍不住開口說,“是那個吃小孩的壞叔叔,他說要帶着其他的人去那裏找吃的,還說那裏的人很有錢,如果他們不給,他就搶!”小孩子握拳堅定的說道。
“壞叔叔手裏有刀,我看到他用那把刀砍人了!”另一個小孩也壯着膽子說道。
聽了兩個小孩子說的話,南口鄉的村民都變了臉色,便是陳夢先也皺緊了眉頭。
“永仁叔,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家就我媳婦和孩子兩個人在,我實在是擔心啊。”終于有村民出聲勸說道。
範楫明想起了蘇家如今就剩下杜賢和蘇三老爺兩個大男人,不由也有些憂心起來,别看平日裏蘇妤欺行霸市,十分能耐的樣子,實則卻是個紙老虎,一捅就破,更何況再怎麽強悍她也還隻是女人,若是當真遇上了群人,也隻有吃虧的份。
“你說的那個壞叔叔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範楫明又問。
馬才道,“如果是小兒說的那個人的話,我們大家都認識,他就是我們福州的一個混混頭子,真名叫什麽我們也不知道,不過大家暗地裏都叫他劉老虎!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逃難的時候就聽說他殺了不少人。如果說是他的話,我看很有可能。”
“這劉老虎竟然如此兇殘?你們難道就讓他随意殺人嗎?”蘇晨紛紛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