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夫人白了眼蘇妤,“他不是怕你擔心嗎,要不是你爹提及了這個事,我也沒準備跟你說的。你是不知道,那嘛車壞了之後,楫明就直接背着你從村口走了回來,到家的時候他都累得直不起腰來了,唉,雖說範家那一家子都是些混不吝的人,但是楫明卻是好的。”
若是平常,聽蘇三夫人誇贊範楫明,蘇三老爺要麽是不以爲然,要麽是反駁一兩句,在他看來,那新姑爺再好,也永遠配不上自家閨女,可是這一次他竟是什麽話也沒說,連句冷哼都沒有。
“姑爺,你回來了,繩子給我吧,我将馬車給牽到後面去。”外面傳來芸婆說話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範楫明果然進了屋子,見蘇三夫婦都在屋裏,便過來喊了一聲。
蘇三夫人招手道,“馬車借回來了?七太爺可說了什麽?”
範楫明看了眼蘇妤,回道,“七太爺說等夫人好了一些,他就過來瞧瞧,馬車暫時也不急着還回去。”
蘇三夫人點頭,感激的說,“這段時間我們家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也麻煩人家很多次了,等妤兒身體好了,你們倆一定要親自去感謝人家。”
範楫明應了聲“是”。
蘇妤聽了蘇三夫人之前那番話,如今瞧着範楫明,有一種莫名的說不出來的心虛,總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不知怎麽的就沒有了以往的那股氣勢,反倒有點氣短了。
“南春,你去外面看着門,别随便讓人進來。”蘇三夫人吩咐南春說。
“是,夫人。”
等南春出去了,蘇三夫人這才開始了正題,與蘇三老爺和範楫明說,“妤兒說那樹不能随便賣,我聽着有些道理,你們倆也聽聽,看看怎麽處理比較穩妥,這可是關乎我們一家人的大事。”
聽了這話,範楫明似笑非笑的看向蘇妤,那眼神落在蘇妤身上,讓她覺得渾身難受,就像是被細針給紮到了一樣。
“哦?不知夫人對此事怎麽看的?”範楫明看似在詢問蘇妤。
實則在蘇妤聽來,就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聰明一樣,心中難免有些難受,但又想着對方既然都願意爲自己差點搭上性命了,他要是爲了這麽一兩句話而鬧脾氣,着實有些不識好歹了一些。
稍微糾結了一下,蘇妤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與衆人說起了自己的想法,首先是決定是否将金絲楠木直接獻給朝廷。
“從冶溪鎮到京城距離遙遠,一路上山賊強盜遍布,就算我們家能請镖師,可我們也不能保證這一路上不出任何問題。退一步說,即使我們平安到達了京城,那我們又該怎麽将楠木獻給聖上?爹,娘,我們家在冶溪鎮或許還算能說的上話的,可一旦離開了這裏,到了京城,我們可就什麽也不是了。”蘇妤無奈的跟大家說着。
蘇三老爺歎了一聲,又道,“你舅舅一家就在京城,我們去了京城可以去找你舅舅,他在京城那麽多年,興許就認識什麽官員呢!”
“爹,就算舅舅認識一些官員,可是這其中定要打通許多關節,耗費多少錢财就不說了,萬一對方想要将楠木據爲己有我們該怎麽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爹,你忘了我們現在的處境了嗎?如果天氣真的一直這樣幹旱下去的話,萬一發生了旱災,你們又去了京城,我和娘在家裏可怎麽辦?”蘇妤臉色蒼白的說着,眼眶有些微紅。
範楫明雖然不相信蘇妤的這些理由,但是不得不說,蘇妤的擔心卻是十分有道理的,一旦發生了災害,勢必會導緻流民四處逃竄,而冶溪鎮是大齊出了名的富庶地方,到時候湧進來的流民隻會比其他城鎮要更加的多,窮則生變,誰也不知道那時候會發生什麽事。
“爹,夫人說的有道理,京城太遠了,而且我們拉着那金絲楠木也十分惹眼,光是途中就要耗費兩個多月的時間,到達京城又不知道要帶着、多久,一來一回就要大半年了。”範楫明附和說,他私心裏也不想離開冶溪鎮,說他胸無大志也好,說他膽小如鼠也罷,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不管是生還是死,他都一直在冶溪鎮,他從未離開過這裏,也不想離開這裏,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他不像沈自橫,他習慣不了漂泊無定所的日子,與那些波瀾壯闊相比,他還是喜歡傍晚村莊裏袅袅的炊煙。
蘇妤感激的看向範楫明,不管他是出于什麽目的,至少這一刻他們倆個是同一個陣營了。
“爹,娘,實不相瞞,金絲楠木的事情其實我早就有打算的。”蘇妤一語驚人。
蘇三老爺不解問,“乖女,你這話什麽意思?”
蘇妤想了想,可真是應了那句話,一個謊言終歸要用更多的謊言來圓場,如今爲了這金絲楠木,她也不知道是說了多少個謊了。
“那次我與南春本是想去揚水村買些皮子回來的,就在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看到周大哥家門口放着一節樹枝,我瞧着眼熟,就拿過去仔細看了,這一看就發現了端倪,那樹竟然就是這金絲楠木的樹枝,我也是存了這個懷疑,所以第二天才會那樣急切的又去了一趟揚水村。”蘇妤面不改色的說着這些話,引得蘇三夫人臉色越發凝重起來。
蘇妤未覺,依舊繼續說着,“當時因爲還沒有确定,隻是問了周大哥的媳婦,她說自己也不清楚那樹枝是哪裏來的,不過我後來又問了周大哥,他說他一直都在飛隆山的那一塊活動,所以我才會帶着夏天他們往那裏去的。”
“你的意思是你去之前已經猜測到那裏有楠木了?”蘇三老爺問。
蘇妤點頭,一本正經的說,“但是當時也隻是猜測,不敢肯定,所以也就沒有驚動爹娘,不過我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而且那楠木可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爹,我之前聽少敏說鎮上有一家木坊專門收這種珍貴的木材,我們不如直接将這楠木賣給他們吧?”
蘇三老爺詫異蘇妤的突然決定,那楠木非同小可,就算不能獻給上面,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賣給别人的啊!
“爹,你聽我說,那木坊......”蘇妤一邊說,一邊想着如何去跟少敏以及洪源木坊那邊打好招呼,如今她是卧病在床,十天半個月恐怕都不能去鎮上了,如此一來,她也唯有拜托少敏幫忙處理這件事了。
聽得蘇妤半真半假的說辭,屋内三人皆是一陣沉默。
就在蘇妤等的有些心焦之際,蘇三老爺終于發話了,“這樹是你用半條命給換來的,理應由你來處置,你就跟楫明商量着處理吧,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到時候跟我和你娘說一聲就是。”
“爹?”蘇妤驚訝的喊了一聲,她萬萬沒想到她爹竟然如此好說話,那可是金絲楠木啊!若是這話是從她娘親口裏出來。她還會覺得正常,可偏偏是從她出了名吝啬的老爹口裏出來,簡直就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樣。
“爹,你确定嗎?确定這木頭由我們處理?”蘇妤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讓她一時半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蘇三老爺佯裝怒道,“我說讓你處置就讓你處置,那木頭再重要,還能有你重要嗎!”
“你爹說的對,這楠木既然是你跟楫明發現的,由你們處置也理所當然。”蘇三夫人跟着點頭說,随即又補充了一句,“事關重大,你們可一定要謹慎行事啊。”
随後大家又說了一些話,見蘇妤也倦了,想到她身體還未痊愈,蘇三夫人起身說,“時間不早了,你身體還沒好,早點休息,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說。”
等蘇三夫婦走了之後,蘇妤重重的松了口氣,如今的情況可比她原本以爲的要好太多了,還以爲要跟爹娘死纏爛打好幾天呢,沒想到他們竟是如此的開放,倒是給蘇妤省了不少力氣。
“小姐,奴婢伺候你洗把臉吧。”南春端着臉盆從外面進來。
蘇妤睜開眼睛,瞧了眼外面,“姑爺呢?”
南春擰着毛巾,随口應道,“好像是去書房那邊了?要奴婢去喊一聲嗎?”
蘇妤忙阻止說,“不用了,反正他過會兒就會過來,你趕緊給我把毛巾給我拿過來,我感覺我臉上黏糊糊的,到處都是汗水。”
南春一邊給蘇妤洗着臉,一邊低聲問,“小姐,你打算怎麽辦?”
蘇妤也跟着壓低了聲音說,“還沒想好呢,過會兒我探探你家姑爺的口風。你現在正在禁足,也沒辦法給我跑腿了,夏天那丫頭我又不放心,唉,鬧心啊。”
南春想到自己的處境,也是有些難受,“以前奴婢在府裏幾個月興許都出不了一次門,當時也沒覺得難捱,怎麽現在才在家裏啊待了兩三天,就覺得渾身難受了。”
蘇妤眯着眼睛笑道,“你這是心跑野了,怎麽可能還跟以前一樣啊。”
南春也跟着笑了,假裝嗔怪道,“這都怪小姐,奴婢被您給帶壞了。”
“什麽帶壞了?是吃的嗎?”夏天從外面探進來一個腦袋瓜子,好奇的問道。
南春聽了這話,不由斜了眼夏天,揶揄道,“倒是奇了,平常這時候你不是應該鑽到廚房裏偷吃去了嗎,怎麽這會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