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秀才搖頭,老大老二一直都在讀書,老四雖然從小聰明,但是性子太散漫,根本不是個想讀書的,既然是他自己要求當船匠,那就随他自己好了,剛好家中也需要一個人出來掙錢。
懷着這樣的想法,範秀才同意了範者情的要求,跟着他們一同來了蘇家,沒成想這蘇家的人如此不上道,連着老三也來阻撓他們。
“我家老四天資聰穎,從小事事都比老三要厲害,若是賈師傅能收他爲徒,日後老四有出息了,一定不會忘記賈師傅的恩情的。”範秀才不理蘇三老爺,直接從賈師傅出手。
賈師傅聽了好一會兒,總算是聽明白了這些人的意思,瞥了眼範楫明那神色,賈師傅怒其不争的哼了一聲,“有什麽好說的,我賈轶活了大半輩子沒收徒弟,如今好不容易收個徒弟,咋地,你們還想要強買強賣一個不成?别廢話了,地上的那個,你給老子站起來!”
範者情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他一咬牙,擡頭笑着說,“賈師傅,你都沒看過我的手藝呢,怎麽能就這樣下了定論了。”
賈師傅不悅的蹙眉,“什麽手藝?”
範者情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物件,“我三哥可以作證,我從來沒學過這麽門手藝,這隻麻雀是我決定拜賈師傅爲師的時候随手雕刻的,您看看可還入得了您的眼?”
賈師傅狐疑的接過範者情遞過來的麻雀,這一看頓時驚詫不已,隻見這不足半個巴掌大的麻雀竟是雕刻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麻雀的雙眼,被範者情用了兩顆圓溜溜的石子鑲嵌在了上面,随着麻雀身體的晃動,那兩隻眼睛竟也跟着晃動起來。
衆人看的好一陣稀罕,就連賈師傅也點頭贊道,“做工雖然還有些不足,但是對于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人來說,已經十分難得,尤其是這對眼睛的鑲嵌,當真是點睛之筆啊,不錯不錯!”
蘇妤雖然也覺得那麻雀的确是活靈活現的很,不過因爲是出自範者情之手,她怎麽看都覺得不舒服。
“賈師傅不會真同意吧?”蘇妤有些擔憂的問道。
範楫明搖頭,目光落在那麻雀之上,眼中滿是複雜的神色,低聲喃喃道,“也許他是真的想要學習造船的技術,而且他的天賦這麽好,我們攔着他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了?”
蘇妤擡頭看向範楫明,見他一直盯着賈師傅手裏的麻雀,頓時好笑問,“你不會是看到你四弟那麽優秀,你就自卑了吧?”
被蘇妤點破了心事,範楫明耳根有些發紅,惱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誰自卑了,不就是隻破麻雀嗎?我哪天給你雕個金鳳凰出來!”
蘇妤敷衍的笑着連連點頭,“成啊,我等你什麽時候雕個金鳳凰出來給我。”
聽到賈師傅的贊賞,範者情立刻說,“賈師傅,我知道今日是我三哥的拜師禮,我若是一同拜師的确于理不合,您看要不這樣,我先跟您學着,您也先看看我适不适合這一行,如果您覺得可以,我們到時候再拜師如何?”
這是緩兵之計啊,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聽明白範者情的意思,賈師傅自然不例外,他摸着臉上的胡子,想要一口就拒絕,可是手裏的這隻麻雀又讓他十分不舍。
“賈師傅,俗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若是擔心我的品行問題,何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自己?僅從别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就對我的人品持有懷疑,這未免對我太過不公了些吧。”範者情無奈的苦笑說道,那神情竟是還有些可憐。
賈師傅有些爲難的看向蘇妤和範楫明,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夫妻倆是不待見範者情呢,若是他将範者情給收爲了徒弟,這夫妻倆怕是要埋怨自己吧。
蘇妤一見賈師傅那神情,就知道賈師傅這是興起了惜才的心思呢,撇開個人恩怨不說,範者情露出的這一手确實是讓人驚豔,若她是賈師傅,恐怕也會心動吧。
“師父,不如就給我四弟一次機會吧。”範楫明見賈師傅看向自己,不得不硬着頭皮出聲說道。
範者情咧嘴朝範楫明親昵的笑着,“三哥,我就知道你當我是親兄弟的呢。”
範楫明别過臉去,懶得搭理範者情。
一聽範楫明松了口,範家人頓時就高興了起來,範秀才與賈師傅說,“賈師傅您看,這事是不是能定下來了?如今時間也不早了,不能耽誤了老三行拜師禮不是。”
雖說是範楫明松了口,但是賈師傅也知道對方是迫于自己的壓力才勉強說了那樣的話,當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輕咳兩聲擺手道,“行了行了,趕緊站一邊去,别耽誤了時辰!”
蘇妤暗暗歎了口氣,賈師傅說這話,便已經是答應了。
蘇家人雖然臉色不大願意,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好說什麽。範者情樂颠颠的往旁邊站去,随後便是範楫明的拜師禮,祭奠祖師爺,磕頭,喝茶之類的。
三百六十行,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規矩,造船這一行也不例外,範楫明像是對着孟公孟姥的塑像行了跪拜之禮,又向賈師傅和賈夫人行三叩首之禮,跪獻紅包和投師帖子。賈師傅滿意的點頭。
“老人常說,投師如投胎,你今日既以投到我賈轶的門下,那今後你便由我管教,你需尊祖守歸,清白做人,不可生出歪門邪道的心思,更不能做出有辱師門之事,學藝艱辛,不可半途而廢,不可消極懈怠.......”賈師傅闆着臉給範楫明訓話。
“三嫂,以後可就要請你多多指教啦。”範者情不知什麽時候竄到了蘇妤身後,依舊是那副流裏流氣的模樣,說句話都抖着大腿。
蘇妤的目光一直看着範楫明,聽到範者情的聲音,她也隻是漫不經心的掃了對方一眼,語氣淡淡的說,“你又不是拜我爲師,有什麽可指教的。”
範者情絲毫不在意蘇妤的冷漠,依舊熱情高漲的湊近說,“怎麽沒關系了,以後我可就要跟三哥一起學藝了,到時候豈不是要時不時的見到三嫂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三嫂是不是也很高興啊?”
這話聽得蘇妤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她往旁邊挪了過去,嫌惡道,“你别在我面前演戲,你是什麽人我清楚的很,少給我套近乎。”
範者情微愣,倏地邪氣的笑了起來,狹長的丹鳳眼露出了輕佻的神色,“我是什麽人三嫂竟是很清楚?呵呵,這話要是說出去可就要讓人誤會了,三嫂謹言慎行啊,不然惹我三哥不高興了,我可是要生氣的。”
蘇妤鄙夷的癟嘴,“少在這兒裝腔作勢,有功夫教訓我,還不如好好審視審視自己。對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管住你那命根子,不然小心以後被人當jian夫亂棍打死。”
範者情本就不大的丹鳳眼,聞言微微眯着,裏面的神色内藏不露,臉上的笑意也漸漸退了下去,隐隐有些讓人不敢逼視的嚴厲來。
“臭小子,你幹什麽?是不是想打架啊你!”從廚房出來的夏天見蘇妤被範者情欺負,三步并兩步沖了過來吼道,兩個腮幫子被塞得的鼓鼓的,一開口就噴出一嘴的饅頭碎屑出來。
範者情不堪忍受的拍掉身上的饅頭屑,惱怒的瞪了眼夏天,“長得跟豬一樣還吃!”
夏天咀嚼的腮幫子一頓,突然憤怒的大聲吼道,“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話說着,又是饅頭屑又是口水的全部噴在範者情的臉上。
夏天猶自不覺,依舊氣呼呼的罵着,“我吃你家饅頭了,你管我吃不吃,一看你就是個小白臉,你信不信我一隻手就能将你給撩翻了!”
夏天是個完全沒有絲毫丫鬟樣子的,上一次蘇家擺酒席的時候,她就跟範老二的媳婦周氏打了一架,氣的範秀才差點沒背過氣,這一次更厲害,直接指着範者情的鼻子罵,那嚣張的氣勢,哪裏像是丫鬟,簡直就是半個主子了。
幸好範楫明的拜師禮已經結束了,所以蘇妤也讓夏天住嘴,不過看來上一次的事情還沒讓夏天長記性啊,這沖動的性子可要不得。
這邊的吵鬧也讓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過來,範母一見範者情被夏天辱罵,當即就怒氣沖沖的小跑了以來,伸手就要推夏天,沒成想手掌還沒碰到對方,反而被夏天給用力抓住了。
“又是你這個死丫頭,你幹什麽,快松開我!”範母使勁的擰着胳膊,沒想到這看似矮小的丫鬟居然力氣大的跟頭牛一樣,任她怎麽用力都掙脫不開。
“又是你們一家,我就說了,上次就該把你們狠狠揍一頓,不然就不知道好好聽話!”夏天說着話,終于将嘴裏的食物給咽了下去,說起話來也順溜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