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師傅狐疑的盯着範者情瞧了好一會兒,又看向範楫明,“這位是?”
範楫明上前有些薄怒的瞪了眼範者情,不甘情願的與賈師傅解釋說,“這是我四弟,範者情。”
賈師傅“哦”了一聲,心中越發不解,這才第一次見面,怎麽這範者情對自己這樣熱情?
等衆人進了大廳之後,剛好蘇三老爺也回來了,一同過來的還有七太爺和蘇永仁。
見到屋裏坐了一群人,蘇三老爺正覺得疑惑,定睛一看,來人竟是範家的,心中嘀咕這群人來做什麽,當初姑爺入獄都沒見一個人過來,現在來了恐怕又想圖謀什麽。
“爹,你回來了。”蘇妤上前喊道,随即跟七太爺和永仁叔招呼了一聲。
範楫明也過來朝着七太爺和蘇永仁行了禮,上次他入獄,這兩位長輩也跟着忙前忙後,範楫明将這份恩情記在心裏呢。
七太爺笑呵呵的拍了拍範楫明的肩膀,“好男兒就該奮發向上,如今你既已拜師,便要好好學習,終有日定能成就自己的一番事業。”
範楫明由衷笑道,“是,楫明謹記七太爺的教誨。”
七太爺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随着蘇三老爺往堂中走去。
蘇妤靠近範楫明,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跟我來一下。”說着就往外面走去。
範楫明想着怕是關于自家爹娘的事情,便跟着走了出去。
“怎麽回事?”範楫明問道。
蘇妤沒好氣的說,“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之前一直沒見到他們過來,今天你拜師他們就剛好過來了,而且你看見剛才範者情對師父的那股熱火勁沒有?我看哪,他們八成就是在打賈師傅的主意。”
範楫明有些不相信的說,“不能吧,我爹自诩是讀書人,平日裏連劈個柴都不屑幹,他怎麽會讓四弟來當工匠。”
蘇妤冷哼說,“我怎麽知道,興許是看你離開之後家裏幾個大男人沒一個能幹事的,反正兒子多,幹脆将老小送出來賺錢養活一大家子呗,反正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
範楫明還是有些不相信,不過想着剛才自家老爹對師父的那态度,心中又有些動搖了。
“如果他們真的打的是師父的主意,我可跟你說了,除非是師父他老人家自己同意的,不然你我誰都不能逼他,再說了,範者情是個什麽性子你比我清楚,如果他真的跟你一樣拜了賈師傅爲師,以後的日子有的鬧了。”蘇妤唯恐範楫明一時心軟就給應下了,趕緊先跟他将事情給說清楚了。
範楫明嘀咕道,“放心吧,我知道。”
本來範楫明還想着,自己家爹是個什麽性子他清楚得很,那是絕對不可能爲五鬥米折腰的,沒成想蘇妤的猜測竟是成了真。
蘇三夫人與蘇妤将拜師要準備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賈師傅和賈夫人也請到了上座坐好。
眼看就要行拜師禮了,就在這時候範秀才終于找到了機會開口喊道,“等等!”
蘇妤心中頓時浮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忙打斷範秀才說,“公公你有什麽等會兒再說吧,現在正是相公行拜師禮的時候呢。”
衆人聞言均看向範秀才,卻聽範秀才與賈師傅笑着說道,“賈師傅,其實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那就别請了!”範楫明當即不悅的怼道。
範秀才這次的忍耐倒是不錯,竟沒有教訓範楫明的不知禮數,反而拉過身後的範者情繼續說,“賈師傅,您看你這收徒弟,收一個也是收,收兩個也是收,要不您就将老四一起收了吧,剛好他們倆是親兄弟,還能做個伴呢。”
這話說完,範者情直接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賈師傅的面前,笑嘻嘻說道,“賈師傅,您放心,我這人别的不行,就是頭腦機靈,您要是收了我做徒弟,保準以後不會後悔的!”
除了範家人,堂中的其他人都被這一幕給弄得有些發懵,你聽說收徒弟還能附贈一個的說法嗎?
竟是被蘇妤給說中了!範楫明被範家人這先斬後奏的做法給氣的眼中都帶着火苗,“爹,你說什麽,收徒弟哪能是說收就收的。範者情你給我站起來!”範楫明說着,就去拉跪在地上的範者情。
範者情身子一扭,靈活的躲開了範楫明,嬉皮笑臉的說,“诶诶,我說三哥你這什麽意思,我拜我的師,礙着你什麽事了,别拉我,我不起來,賈師傅沒答應之前,我死都不起來。”
“就是,這收徒弟的是賈師傅,又不是你,隻要賈師傅開了口,興許老四還是你師兄呢,哪有你說話的份。”劉氏在一旁吧唧着嘴笑說道。
範母瞪了眼劉氏,劉氏癟了癟嘴,轉身去哄範遠存吃肉去了。
賈師傅瞧着這一幕,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個蒼蠅,他嗡聲問,“範小子,這究竟怎麽回事?”
範楫明沉着臉說,“師父,這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之前也對此一無所知。”
既然範楫明都說了自己一無所知,那麽這件事就隻能是範家人自己的打算了。想到這裏,賈師傅不禁想起了之前外面人傳言的贅婿的事情,說是雞鳴鄉有一戶姓範的秀才老爹爲了自己考科舉的盤纏,不惜将兒子賣給了一戶有錢人家當贅婿,如此想來,那贅婿莫不就是範楫明了?
賈師傅看了看一臉憤怒的範楫明,又看向那邊滿臉期盼的範家人,心中已經有了底。
“既然這樣,那你對這個事兒你怎麽看的?”賈師傅問範楫明。
範楫明毫不猶豫的肯定說,“我認爲範者情并不适合學習造船!”
聽這話,範家人頓時就炸毛了,範者情臉上的笑意瞬間停滞,而範家人也一臉怨恨的看向範楫明。
範秀才氣惱的指着範楫明說,“你要是不會說話你就别說,這般誣陷自家兄弟你就不覺得羞恥嗎?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你四弟不适合造船?從小到大他就比你要聰明,你都能學會的事情,他怎麽可能學不會。”
範母也拉長了臉指責說,“你不幫你四弟說好話也就算了,你怎麽還拖他後腿啊,老三啊,我知道你一直埋怨爹娘,可是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們怎麽可能将你送到蘇家來當贅婿,但是你要恨你就恨我好了,可是你不能因爲這個就來耽誤你家四弟的前程啊。”
範楫明聽得又氣又怒,袖中的手掌更是握的“咯嘣咯嘣”的作響,這些人不請自來,破壞他的拜師禮不說,還好意思腆着臉插一腳,想當初他爲了拜師,“三顧茅廬”不說,還差點搭上性命,他們倒好,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如此态度強硬的要賈師傅收徒弟,天下間還有這等便宜事嗎!
“公公婆婆這話說的未免有些過分了,師父隻不過是問了句我相公對此事的看法,而我相公也不過是說了句實話,怎麽,還不讓人在自己家裏說實話了不成?”蘇妤生氣的說道,往範楫明身邊一站,俨然有一股同仇敵忾的氣勢。
“再說了,就跟四弟自己說的一樣,這徒弟到底收還是不收,全憑師父他老人家自己的意思,我們誰也沒資格說話,你們更沒資格就此事逼迫我家相公!”蘇妤将“我家”那二字咬的極爲重。
範楫明垂眸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蘇妤,突然覺得蘇妤現在這樣子,就跟那護崽的老母雞一樣,隻缺了一對威風凜凜的雞翅膀而已。雖說有些不合時宜,但是範楫明還是忍不住低聲笑了出聲來。
聽到身後傳來的嗤笑聲,蘇妤沖上腦子裏的那股火氣頓時就跟澆了一桶冰水一樣,瞬間被撲滅,随即而來的羞憤讓蘇妤擡起左腳狠狠碾壓到了範楫明的腳背上。
老娘爲你沖鋒陷陣,你他丫的居然還敢暗地裏嘲笑她!蘇妤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這冤家不是個好東西,沒良心,白眼狼!腳下的力道也越來越重,隻碾的範楫明冷氣連連,低聲告饒,“我錯了我錯了,你别踩了,我的腳趾頭都快碎了。”
見他喊的可憐,蘇妤冷哼一聲,收回了腳。
範楫明垂着腦袋,旁人隻見他臉色發白,身體還微微顫抖,以爲他是被範家二老那話給氣着了,卻不知是自己嘴賤惹惱了蘇妤。
蘇三老爺是個極爲護短的,見自家乖女和女婿居然被幾個外人給說的擡不起腦袋來,當即也甩着臉不悅說,“今日這拜師禮是我們蘇家給姑爺範楫明舉辦的,旁人可沒這待遇,再者說了,拜師又不是買東西,還能捎帶一個的!”
範秀才也知道是自家理虧,但是家中的那情況都擺在那裏,幾個大老爺們兒,除了讀書什麽都不會,以前範楫明在家的時候,那些田地還有人耕種,一家人倒也不愁吃喝。可是如今老三嫁人了,這還沒幾個月呢,地裏的作物都被野豬給拱了,眼看田裏的稻子就要熟了,也沒個人去收割,請人吧,家裏有沒那閑錢,再這樣下去,他們一家人都要餓死。
好巧不巧就在這時候,村裏的人跟範母說起了範楫明要拜師的事情,本來這事範秀才的确是看不上的,士農工商,這船匠可沒什麽身份,說出去也丢人的很。可是沒想到老四聽了這事,竟說要跟着也來拜師學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