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旁人是如何的猜測,範楫明卻是對朝廷的這個行爲心知肚明,因爲三年後要鑿大運河了,所以朝廷要提前培養一些自己的船匠這也無可厚非,不過奇怪的是上一世的時候他并有聽說朝廷要招募船匠的事情啊,難道是因爲當時的自己沒有被邀請參加這個酒宴,所以才不知道這個消息的嗎?
就在範楫明思索之際,魏成慎又道,“你們放心,這次可不是打仗,至于原因,實乃朝廷機密,我不便透露。”
衆人又叽裏咕噜的說了一陣,之前的那股抵觸心理顯然已經有了一絲松懈。
“在下安肅羽,不知兄台如何稱呼?”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範楫明轉身,卻發現安肅羽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身後,臉上依舊是那副溫順謙和的模樣。
“幹嘛?”範楫明沒好氣的問。
安肅羽被範楫明那厭惡的目光看得心裏一凸,臉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尴尬問道,“兄台可是對安某有什麽誤會?”
範楫明轉過目光,咬牙缺齒的暗道,誤會個屁,你小子勾搭蘇妤給我戴綠帽子,現在還在這裏給我裝什麽大尾巴狼!想着前世的那些屈辱,範楫明當即就怒火中燒,對上安肅羽自然是更沒什麽好态度,“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安肅羽自問是個斯文人,聽着範楫明這粗魯的話,他有些不适,但随即又覺得有趣,自顧自的坐到範楫明身邊解釋說,“成慎師傅說賈師傅是整個冶溪鎮造船手藝最好的一位,所以剛才他提出要你我切磋的時候,我便答應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沒拜師,倒是我們唐突了,還望莫怪。”
範楫明睨了眼安肅羽,懷疑問道,“你也是船匠?”
安肅羽點頭,随後又搖頭說,“不全是,我雖然學過造船,但是我本身并不是造船的,或者按照你師父的說法,我就是個挂名的。”
範楫明了然,就跟當初楊司瀚一樣,作爲船坊的少東家不可能對造船的事情一無所知,因而通常會由家裏安排一位師傅讓他跟着學習。本以爲這安肅羽是個官家的公子哥,沒成想竟也是個商人,還真看不出來。
“你們召集船匠去京城,當真是皇上的旨意?”範楫明狐疑問道。
安肅羽低頭想了想,笑說,“我們可從沒說過這句話啊。”
範楫明頓時恍然大悟,擡頭看向魏成慎,那人正跟大家說着去京城的安排,按照他的話,去了京城不僅會安排免費的食宿,每個月還會有相應的工錢,而船匠們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将自己所學的知識傳授給他們安排的那些學生,事成之後還會有巨額的報酬。
“倒真是會說話。”範楫明冷冷笑着,當時魏成慎雖然提及了欽差大人,但是從頭到尾都沒說過招募船匠是官府的命令,隻說這是他們此行的目的之一,而大家就理所當然的覺得将這一切與欽差大人挂鈎上了,欽差大人可不就是代表了皇帝嘛,那麽這個招募的命令瞬間就上升成爲了朝廷的命令,皇上的命令。
安肅羽順着範楫明的目光看向魏成慎,“雖說我師父這話的确說的模棱兩可,不過你放心,不管是朝廷的命令,還是我們安家的命令,總之都不會欺騙你們,該給的我們家都會給,一分也不少。”
範楫明回頭問道,“那你能告訴我爲什麽你們突然需要這麽多船匠嗎?”
安肅羽蓦地笑了,舉着手裏的酒杯推向範楫明,“抱歉,這個還真不能告訴你。”
話說到這裏,那邊賈師傅已經被魏成慎氣的吹胡子瞪眼,“今天你就算說得天花亂墜,老子也不會聽你的,其他人怎麽樣我管不着,反正今天這頓酒宴我算是吃夠了!”話說完,賈師傅也不管其他人臉色如何,直接沖着範楫明瞪眼吼道,“還坐着幹什麽,回去!”
範楫明連忙起身,連招呼也懶得跟安肅羽打一聲,直接跟在賈師傅身後朝外面走去。
“好你個賈轶,居然敢三番兩次的跟我對着幹。”魏成慎亦是被氣得不輕,盯着賈轶離開的背影咬牙切齒的罵道。
安肅羽溫聲勸解說,“師父不必生氣,既然賈師傅不願意,那便算了,無需強人所難。”
而已經跟着賈師傅離開的範楫明,一出門就朝着四周瞧去,他倒想看看蘇妤那個女人是不是趁着他不在,又在跟那個小白臉勾搭了。
“你東張西望的看什麽?”賈師傅不悅的問道。
範楫明趕忙解釋說,“師父,我家夫人正在下面等我呢,我看看她坐在哪裏。”
賈師傅一聽蘇妤來了,火氣也散了一些,跟着朝四周瞧去,這一看剛好看到蘇妤去拉杜若的胳膊,他老臉神色一變,正捉摸着是幫蘇妤瞞着還是幫着範楫明去捉奸的時候,其實範楫明已經看到了蘇妤。
這個不要臉賤人,果然又在背着他跟那小白臉膩乎上了!
而另一邊,南春一直惴惴不安的看着樓梯的位置,看到範楫明下了樓,她趕忙點了點蘇妤的肩膀。
“怎麽了?”蘇妤不解問道。
南春努嘴說,“小姐,姑爺來了。”
蘇妤聞言偏頭看去,果然見到一臉怒色的範楫明從前面走了過來,她趕忙松開抓着杜若的手掌,正襟危坐。
杜若眼中劃過一抹失望,手掌微微蜷縮着放在桌上。
“你們酒席結束了?師父呢?”蘇妤笑着問道,絲毫沒有被撞破的窘迫。
已經經曆過一世的範楫明,性子也被磨平了許多,此刻當着小白臉的面,他非但沒有朝着蘇妤發怒生氣,反而笑着應和說,“是啊,已經結束了,師父因爲有急事,所以先走了。”
其實賈師傅是因爲覺得這個場景有些尴尬,又聽範楫明說賈夫人讓他早些回去,所以找了台階立刻就提前走了。這晚輩之間的感情糾葛,他一個老頭子還是不要插手爲好。
蘇妤不疑有他,“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好了。”
範楫明走到蘇妤身邊,看向杜若笑的謙和,“之前不好意思,對了,還不知道這位公子怎麽稱呼?”
杜若牽強的笑了笑,蒼白的唇輕啓,“杜若。”
範楫明挑眉笑了笑,“原來是杜公子,失敬。”
杜若點了點頭,向來心思玲珑的他,此刻竟是啞然無言,面對這個蘇小姐真正的相公,他的存在突然變得有些可笑。
蘇妤感覺到了氣氛的尴尬,扯了下範楫明的衣袖說,“你先去外面等我,對了,出來之前你不是說要買些紙筆的嗎?剛好前面就有一家書坊,你去那裏瞧瞧吧。”
範楫明朝着杜若笑了笑,方一轉身,臉上的笑意頓時變成了惡狠狠的兇色,他張了張口,沖着蘇妤無聲的吐出兩個字來。
蘇妤臉上的笑意也因爲範楫明那兩個字而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南春在一旁看得清楚,姑爺說的分明是“賤人”二字啊!
“行吧,那我就去那裏等你,不用急,你們慢慢聊。”範楫明突然說道,轉身還沖着杜若露出了一個溫和無比的笑容來。
話說完,範楫明慢吞吞的往酒樓門口走去,前腳剛踏出酒樓的門檻,後腳就聽見常武歎息說,“唉,當男人也不容易啊。”
範楫明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當即越發陰沉了。
杜若雖然不明白範楫明爲何要對自己的态度這樣好,但是他見蘇妤的臉色顯然不對,便猜到其中定有什麽問題,而這個問題當然是因爲自己的而引起的來的。
也許,那位範姑爺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大度和無所謂吧,也許對方在已經在心裏恨死了自己呢。
“蘇小姐,我要回去了。”杜若起身說道。
蘇妤回過神來,急忙問,“回去?回哪裏去?”
杜若無奈說道,“蘇小姐放心,如今已經過了與黑寡婦約定的時間,就算我想去,她也不會再見我了。”
蘇妤想着也是,便放下心來,随即又将腰間的錢袋遞給杜若說,“我今天出門帶的不多,你先用着,如果實在有什麽急事,你就去吉祥酒樓找吉少敏,她會幫你的。”
杜若看着拿錢帶半晌,終歸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下次我再來鎮子上的時候,可就是給你贖身的時候了。這段時間你就在南風館好好待着知道嗎?”想着馬上就能給杜若贖身了,蘇妤方才的郁氣頓時煙消雲散。
杜若點頭,也不知将蘇妤的話有沒有聽進去。
眼看着杜若進了南風館,蘇妤這才終于松了口氣,她還真怕杜若跟自己來個陰奉陽違,一轉眼就偷偷去見黑寡婦了。
等蘇妤又趕到範楫明買書的書坊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天色也暗了下來。
“我還以爲你死了呢!”範楫明毒舌的咒道。
蘇妤抹了把額頭的汗水,也不跟範楫明計較,隻問道,“東西都買好了嗎?”
範楫明将手裏的東西往蘇妤手上一塞,“付錢!”
“行行,付錢付錢,誰讓你是大爺呢!”蘇妤點頭附和着,但是等掌櫃的算出價錢的時候,蘇妤下意識一抹錢袋,手上一空,她頓時回想起來自己已經将錢袋給了杜若。
“快點!”範楫明不耐煩的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