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仵作頓時悻悻然的跪在地上縮成一團。
“就算不是下毒毒死的,那也有可能是範、賈二人合力将楊司瀚捂死!單憑這一點還是不能證明他們沒有殺人的嫌疑。”林縣令朝着蘇妤與陳夢先說道。
蘇妤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可是看着林縣令那公然包庇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氣的牙癢癢。
“大人說的是,不過我們并不是隻有石仵作一個證人,我們還有另外的證人和證物呢。”陳夢先依舊平心靜氣的笑說道。
林縣令欲問證人是何許人,卻見師爺領着楊家父子正站在公堂外面,師爺用力的朝着自己招手,而楊家人亦是一臉着急。林縣令當即話音一轉,與衆人道,“既然此事事關楊家,那麽便讓楊家人上堂,真相究竟如何,本官也不能全聽你一家之言!”
“這是自然。”陳夢先笑着點頭。
蘇妤往後看去,隻見到楊志天和楊司成父子二人跟在師爺後面走了進來,但是卻沒見到吉少敏,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等楊家父子上了公堂,陳夢先又說既然傳召了楊家人,那麽作爲嫌疑人的範楫明和賈轶按理也該傳召。
監牢内暗無天日,範楫明與賈師傅被關在了最裏面的一處監牢裏,透過小小的窗口,依稀能聽見外面的吵鬧聲,也不知又發生了什麽事。
“範小子,酒還有嗎?”賈師傅眯着眼斜靠在牆角。
範楫明揉着膝蓋,興許是監牢裏的寒意太重了,即使重生了一世,他依舊改不了揉膝蓋的習慣。聽了賈師傅的問話,他拿過一旁的酒葫蘆搖了搖,歎息道,“沒了,一滴都不剩。”
賈師傅砸吧嘴,“娘的,這破地方大熱天也冷的跟個冰窖似得,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打掃了,全是死老鼠的味道!”
範楫明挪了下身子,草堆裏一隻啃雞骨頭的老鼠吓得“吱”的驚叫一聲,轉眼就不見了蹤迹。
“大人吩咐,将賈轶、範楫明二人押出來!”外面的獄卒用棍子敲擊着牢門吆喝喊道。
賈師傅頓時興奮的站了起來,能出去透口氣也好啊,他拍着範楫明的肩膀哈哈大笑說,“看來你小子娶了個了不起的夫人啊,今日指不定咱倆就能出去了。”
範楫明想着蘇妤,心中五味雜陳。
二人随着衙差出了牢門,外面刺眼的光線讓範楫明忍不住用袖子将眼睛遮住,後面的衙差不耐煩的推了他一下,範楫明趔趄兩步朝着公堂走去。
公堂外面的吵鬧聲響成一片,人頭攢動着,恨不得擠破衙門的大門直接沖進來。賈師傅一臉惱怒的瞪着那些看熱鬧的人,而範楫明的目光卻直接落在了跪在公堂之上的紅衣女子身上,從來都是張揚跋扈的她,此刻看起來竟是格外的柔弱,她真的是蘇妤嗎?
“範楫明,你怎麽樣,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蘇妤一見到範楫明,就擔憂的詢問道。
陳夢先暗暗搖頭,這才過了兩個晚上,哪能那麽快就嚴刑逼供啊,再說了有沒有用刑,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嗎,啧啧,果然是陷入感情裏的都是瞎子啊。
範楫明心中起了疑惑,對上蘇妤便有些心不在焉,點頭應了一聲,随即便被衙差給推搡着跪在地上。
蘇妤見範楫明沒事,心中松了口氣。
如今人都到齊了,案情的審理也進入了最重要的階段,當林縣令說出楊司瀚的死因的時候,楊家人似乎也表現得十分詫異,尤其是楊司成,瞬間就變了臉色。
“怎...怎麽可能,不是說中毒嗎?”楊司成難以置信的問道。
楊志天亦是神情怪異,沉着臉沒有吭聲。
陳夢先笑了聲,“大人,可否宣我的證人上堂?”
看着楊府的丫鬟月兒徐徐上了公堂,吉少敏擦着額頭的汗水說,“總算是趕上了!秦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丫鬟精的很,油鹽不進,廢了我好大的力氣才讓她出來作證。”
秦黛容遞給吉少敏一方帕子,笑道,“等事情了了,蘇妹妹她少不了你的好處。”
吉少敏不以爲然的說,“她現在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能給我什麽好處,隻願這事過了,她能好好地過日子就成。”
秦黛容笑了笑,轉頭看向蘇妤,低聲輕道,“我看未必。”
見到陳夢先口中的證人居然是自己的通房丫鬟月兒,楊司成頓時臉色煞白,眼中充滿了恐懼和怨恨,他死死的盯着月兒,像是要将她給生吞活剝了一樣。
“你怎麽在這裏?誰讓你過來的?”楊司成憤怒的問道,若不是他還存有一絲理智,此刻恐怕已經跳起來打人了。
月兒膽怯的看了眼楊司成,“大少爺......”
“回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楊司成呵斥道,脖子上的青筋不斷地跳動着,好像下一刻就會爆開一樣。
陳夢先好看雙眼微微眯起,眼中閃過一抹算計。
“楊公子這麽激動做什麽,難道是心裏有鬼,怕被人揭露出來不成?”蘇妤當即牙尖嘴利的朝楊司成喊道,這人情緒如此激動,定然是月兒的出現會威脅到他了,但是越是這樣,蘇妤就越要讓月兒留下來。
楊司成兇狠的瞪了眼蘇妤,卻是說,“你們蘇家人好本事,居然連我們楊府的丫鬟都能收買過去!”
陳夢先立即打斷楊司成說,“陳大公子這話不要說的太早,究竟是誰收買了誰,聽聽月兒的話不就知道了嗎?”
“都給本官安靜!”林縣令敲着驚堂木大喊一聲,随即指着月兒說,“你來說,若是你膽敢有半句謊言,本官絕對不會輕饒了你!”
月兒摸了摸腫脹的臉頰,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不顧旁邊楊司成警告的眼神,隻緩緩說了起來。
話說兩日前的那天晚上,如平日一樣,楊家人一同圍坐在桌上吃飯,突然從外面闖進來一個女人,那女人一進門就說自己懷了二少爺楊司瀚的骨肉,這句話如平地炸雷一般,讓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眼看楊司瀚與吉少敏的婚期就要近了,若是此事傳出去,這婚事恐怕就要泡湯了,所以楊志天和楊司瀚都說要将孩子打掉,此事絕對不可外傳。
可是楊夫人卻不答應,因爲她的态度十分強硬,最終大家沒有辦法,隻能讓香蘭暫且在楊家住下。想着自己居然被一個女人給坑了,楊司瀚氣的飯都沒吃,就怒火沖沖的回了西院,一頓飯自是不歡而散了。唯有楊夫人尤其高興,拉着香蘭不讓人走,還專門讓丫鬟去回春堂請了大夫。
随後出了香蘭,蘇家人都各自回了院子,月兒自然是跟着楊司成回去了,剛備好熱水,準備伺候楊司成沐浴,卻見楊司成手裏拿着一壺酒小心翼翼的朝月兒招手說,“二弟現在肯定心情十分不好,你替我将這酒給二弟送去。”
月兒不疑有他,因爲二少爺嗜酒成性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月兒抱着酒壺還沒走出院子,又被楊司成給喊了回去,楊司成叮囑她說,“我爹不喜歡二弟喝酒,你小心些,别讓人瞧見了。”
月兒點頭,将那酒壺用帕子擋住,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往西院走去。西院冷冷清清,丫鬟們也還沒回來,唯有楊司瀚的屋子裏還敞亮着,月兒敲了聲房門,直接說明了來意,不一會兒門就開了,聽到有酒,楊司瀚高興還來不及,哪裏還會想太多。
石仵作連連點頭,跟衆人炫耀說,“看吧,我就說一定是喝了酒的!”
“還有呢?”陳夢先笑問。
月兒緊緊的握住了袖中的雙手,掙紮了好一會兒,這才低聲說,“之後我就回了院子,後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她撒謊!”吉少敏當即就跟炸了毛的貓一樣,“她撒謊,她在楊府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
“稍安勿躁。”秦黛容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沉穩。
陳夢先踱步走到月兒身邊,目光掠過她發間金燦燦的發簪,蹲下身子笑問,“月兒姑娘當真什麽也不知道了?”
被一個陌生的男人如此近距離的盯着看,月兒頓時覺得緊張無比,又因爲心虛,更是連看都不敢看對方,結結巴巴說,“不...不知道。”
“是嗎?”陳夢先似笑非笑的說完,起身往一旁走去。
就在衆人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議論紛紛的時候,陳夢先又開口說,“我看未必吧,據我所知,西院當晚除了楊司瀚的兩個丫鬟和那個懷了孕的香蘭,便隻有你一個外人進去過,而就在當晚,西院不僅丢了一條人命,同時還丢失了一枚價格不菲的金簪子。當然,你們幾人都有嫌疑,但是香蘭并不知道金簪子的事情,所以她被排除在外,剩下最有嫌疑的便是你們三個丫鬟。”陳夢先話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月兒吃驚的看向陳夢先,随即又快速的低下頭去,心中已是一片驚懼,前一刻還是最讓她顯擺不已的簪子,這一刻卻好似懸在她脖間的利刃,讓她周身發冷。
“若是我猜的沒錯的話,你發間的這一枚便是那遺失的金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