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有些心急,她既想分家,又不想便宜了二房,可是世上哪有這般兩全其美的事情,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蘇妤咬着牙,心痛的滴血,當即問道,“那阿奶的意思是怎麽分?”
老太太如今看蘇妤的眼神再也不似當初的無所謂和顧忌了,她現在看蘇妤,就當真跟仇人一樣,那憤恨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了蘇妤似得,而這也讓蘇妤越發肯定,就算脫層皮肉,她也要分家,否則日後怕是連根骨頭都留不下了!
蘇三夫人扯着蘇三老爺的袖子,示意他瞧瞧老太太看蘇妤的那眼神。
蘇三老爺心中一悚,竟不知在不知不覺之間,這個家的矛盾已經惡化到這種地步了,他一直都知道老太太不喜歡妤兒,但是他從未在意過,他以爲這老太太隻是重男輕女罷了。但是他忘了,他忘了蘇妤的身份注定了不同與蘇家其他的女兒,因爲她會是蘇家未來的掌權人,是蘇家最有話語權的那個人。
而這個,恰恰是老太太最忌諱最憤恨的一點,一個丫頭片子,竟然能越過她寵愛的孫子們,竟能繼承偌大的家業!
蘇三老爺握緊了蘇三夫人的手掌,心中的難過和悔恨無以複加。
分,這個家必須分!
老太太俨然是早有準備,得了蘇妤的話,直接與身後的閻婆說,“将我準備的東西給四小姐看看。”
閻婆遞給蘇妤一份紅色的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蘇妤暗暗咬牙,老太太明知道自己識字不多,還塞給她看,分明就是故意的!但想着也不能輸了顔面,便随手拉過身邊的範楫明,讓他與自己一塊兒看,這冤家貌似比自己識的字要多一丢丢。
範楫明大緻掃了一眼,完了猛地吸口冷氣,幸災樂禍地看向蘇妤,“完了,你要流落街頭了。”
蘇妤狠狠瞪他,“我流落街頭,你也一樣!”話說着,蘇妤就将紙遞給自家老爹。
範楫明反應過來,可不是,他現在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了,蘇妤落魄,貌似對他也沒有半分好處。
“娘,你這樣是要置我三房于死地啊!”蘇三夫人氣的瞬間就站了起來,滿臉怒容的指着那紙上的文字,“鋪子居然一個都不給我們,田産也就給我們幾畝旱田,還有這偌大的蘇府,明明是相公出錢建立的,呵,居然我們連住的份都沒有?!”
蘇三老爺氣的臉色鐵青,卻依舊忍着沒有發作出來,隻勸說道,“娘,就算鋪子給了你們,你們也沒有人能經營,到最後也不過是具空殼罷了,至于田産,除了大哥,二哥恐怕也不會侍弄,所以——”
“誰說我們不會經營的,我們自己不會經營,還不會找會做事的掌櫃嗎?還有田産,莊子裏有的是長工,種田的事自然交給他們,我不會侍弄怕什麽。”蘇二老爺這下子突然就硬氣了起來,一句一句的怼着蘇三老爺。
這樣苛刻的條件,在蘇老太太看來,三房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的,但是蘇妤卻應了,應的斬釘截鐵!
但随即,蘇妤的話卻讓全家人都變了臉色,她問老太太,“如果分家了,阿奶可否與我爹斷絕母子關系,從此阿奶的贍養也絕不與我三房有關,我們三房自立門戶,就當從來沒有阿奶這個長輩!”
“妤兒,你胡說什麽!”蘇三夫人急忙拉住蘇妤的衣服勸道,這世上哪有孫女要求阿奶與自己的父親斷絕關系的。
但是此刻的蘇妤已經鐵了心的要斬斷這條爛了的胳膊!既然老太太連那樣的分家條件都能說得出來,她又何必給她留臉面,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
“娘,我沒胡說,我現在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蘇妤将蘇三夫人的手掌拿開,隻冷冷的看着蘇老太太,譏诮冷笑道,“既然阿奶不把我們當兒子孫女,我們也别當她是阿奶好了,反正我是沒見過誰家的長輩會狠心成這個樣子!”
蘇老太太陰鸷的一雙眸子狠狠的盯着蘇妤,這個孫女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狠哪!其實蘇妤與蘇老太太的性子是極爲相似的,不分理由的護短,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一旦脾氣上來了,恨不得攪得天翻地覆才好。
“老三,你也同意與我斷絕母女關系?”老太太話鋒一轉,又指向蘇三老爺。
蘇妤生怕她爹心軟,立刻插嘴道,“我爹爲蘇家辛苦了大半輩子,最後爲你們掙了這麽一大筆家業,自己卻連一句感激的話也沒撈到,阿奶,你摸着良心問問自己,我爹他欠你的生養之恩,是不是早就還清了!”
蘇三老爺痛苦的捂着臉,他自問從來就沒有做過對不起老太太,對不起蘇家的事情,爲了這個家,他早出晚歸,處處與人點頭哈腰,時時與人讨好奉承,他本以爲讓家裏人終于過上了吃喝不愁的好日子,沒成想最後卻落得這般裏外不是人的境地。
“斷吧,斷了也好......”蘇三老爺哽咽着,一個堂堂的七尺男兒,此刻卻哽咽的幾乎不能言語。
一語重千金,千金不可易!
蘇家終于分家了!
分的轟轟烈烈,分的人盡皆知!
七太爺搖頭感歎不已,與身邊的兒子孫子叮囑說,“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啊。”
堂下的兒孫聽了教誨,紛紛點頭。蘇蕊癟嘴說,“妤姐姐的阿奶太壞了,現在妤姐姐她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七太爺意味深長的笑着說,“彼之砒霜,她之蜜糖,也許這就是她想要的呢。”
蘇蕊不解,噘着嘴說,“誰會想吃砒霜啊......”
吉祥酒樓
“你們說這蘇大小姐是不是腦子有病啊?不然怎麽會抛棄萬貫家财不要?”
“嘿,我瞧她就是腦子進了水,要是我,打死都絕不給其他人一分銀子!”
“到底是女子,頭發長見識短啊,爲了一時之氣,唉......”
推杯換盞之間,衆說紛纭,不過飯食的縫隙,關于蘇家分家的事情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衆人各抒己見,或譏笑,或惋惜,或諷刺,來來回回不過是嗤笑蘇妤的愚鈍無知,以及可悲可歎罷了。
吉少敏不滿的朝桃兒吩咐道,“把窗戶關上,一群什麽也不懂的蒼蠅嗡嗡亂叫!吵死人了!”
“少敏你生氣什麽,皇帝不急太監急。”白京墨伸着纖細白皙的手指,由着丫鬟胡言給她精心塗上嫣紅的豆蔻汁。
而話題的正主,此刻正惬意的翹着二郎腿躺在塌上,手裏舉着剔透玲珑的酒杯,臉頰微紅,顯然已有醉意,“你們放心吧,蘇家早晚還會回到我的手裏,我要的,就是用這一切買斷老太太對我爹,對我,甚至是對我們整個三房的約束!”
吉少敏沒好氣說,“斷是斷了,可明天你們一家子恐怕就要露宿街頭了吧!”
蘇妤一口将酒飲盡,笑眯眯的看向吉少敏,”我們吉大小姐可是财大氣粗的呢,你就沒打算接濟一下我這可憐人?”
白京墨不禁笑了出來,睨着蘇妤說,“往日我說你别的沒有,就是錢多,如今看來,你竟然連最後一點有的也成沒有的了。”
白京墨話應剛落,便聽得門外一聲稚嫩的聲音興奮喊道,“阿姐,蘇姐姐是不是在這裏!”
蘇妤周身一個激靈,剛爬起來準備找個地方躲起來,包廂的門已經被大力推開了!
“蘇姐姐,吉寶好想你啊!”泫然欲泣的童聲随着一道白色的身影猶如炮彈一樣沖進了蘇妤的懷中。
蘇妤被撞得直接跌回了塌上,抱着懷中尚且軟糯的吉寶,她心中有些酸澀,有些歉疚,說話的聲音也不覺間軟了下來,雙手抱起吉寶,笑道,“我們家小吉寶怎麽了?男子漢還要掉金豆豆了?”
吉寶抽泣着哭訴說,“大姐壞死了,她說蘇姐姐要嫁給别人了,不要吉寶了,嗚嗚嗚......”
蘇妤看向吉少敏,吉少敏聳了聳肩,示意蘇妤自己搞定!
蘇妤上輩子虧欠了吉寶,這一世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拖累他的,便笑着将吉寶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身側,“吉寶,你大姐說的沒錯,我的确是成親了,下次我帶我相公過來給你看看。”
吉寶一聽,頓時急的眼淚直掉,拽着蘇妤衣袖問,“爲什麽,蘇姐姐你明明說會嫁給我的,你爲什麽要嫁給别人,你是不是嫌棄吉寶小了?”
“噗——”白京墨很不厚道的笑了起來,目光流轉之間落在吉寶的雙腿之間,意有所指,“是該挺小的。”
吉少敏臉色有些難看,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
吉寶握拳憤怒的瞪着白京墨,信誓旦旦說,“可是吉寶會長大的!”
白京墨挑眉,斜眼睨向蘇妤,笑盈盈,“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我瞧吉寶是厚積薄發啊!”
蘇妤默念,真不怪她污啊,主要是從白京墨口中出來的話,不知怎麽就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但是對于吉寶的問題,蘇妤可是很嚴肅的,“吉寶,你年紀小,很多事情還不太懂,我呢,現在已經成親了,有相公了,你長大了也會成親,也會有娘子的,所以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而且我喜歡吉寶,是把吉寶當弟弟啊!”
吉寶盯着蘇妤,聽到最後,直接癟癟嘴,“哇”的一聲再次大哭起來,推開蘇妤大聲罵道,“蘇姐姐你是騙子,你說過會給我當娘子的,騙子,嗚嗚嗚......我讨厭你,讨厭你......”
話說完,吉寶就大哭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