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的銮駕上,顧安涼焦躁不安,尤其是身邊還有個控制欲十足的男人。
就如她頭上的喜帕,她費力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從頭拽下來。
心裏又急又氣,喜帕下的小臉早已漲紅。
而在她身邊的龍禦亦是一臉青色,繃着唇冷冷脾着她。
"......你放開我,我要回去!"顧安涼無奈,停下動作,隔着喜帕急急的瞪着他。
"休想!"龍禦哼然回道。
"憑什麽?"顧安涼低吼,兩隻拳頭拽得緊緊的。
出生到現在,她就沒有遇到過他這樣霸道的人!
龍禦拽拽的哼了聲,不回她。
隻是伸手扣住她的肩頭,将她整個抱在懷裏了。
"......"他的懷抱溫暖而寬厚,一靠近他,一股淡淡的茶香氣便傳繞而來,将她周圍的空氣都鋪滿了他身上的味道。
而他固執霸道的擁抱,又讓她整個心悸動不已。
顧安涼咽了咽喉嚨,又微微掙了掙身子。
意料之中的,他更緊的摟住了她的背。
不給她任何一絲逃離的可能。
心中又苦又澀。
她不明白,天下如此多的女子,他爲何偏偏不放過她?!
"顧安涼,你是第一個!"
正當她糾結苦惱不已的時候,他閑淡的嗓音幽幽從頭飄了下來。
"......"顧安涼愣了愣,擡頭看他。
隔着喜帕,她不能很好的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可他那雙黑遂的眼眸,卻異常深,異常沉,像一道吸附力極強的漩渦,緊緊牽引着她。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靜靜的看着他。
龍禦隔着喜帕摸了摸她的臉,目光輕柔,如山澗溫潤的泉水,盈盈泛着柔波,他的嗓音,猶如一首渾然天成的曲子,醇厚而動人。
"你是第一個敢拒絕朕的人!"
"......"顧安涼心口一跳,眼眸卻微微暗了暗。
所以,隻是因爲她是第一次拒絕他的人,他覺得新鮮,所以找她,征服她,也隻是他強烈的男性的征服欲作祟,而并非......其他她所想什麽原因。
"你也是第一個,我喜歡上的女人。"
而緊接而來的他突然的類似告白的話,讓顧安涼剛暗下的心,又瞬間彈跳不已。
呼吸微微一滞,她傻傻的看着他。
臉,悄悄紅了起來。
龍禦捏着她的手,指腹輕柔的摩挲着她的細膩的手背,"顧安涼,我喜歡你!"
"......"顧安涼眼瞳微微睜大,唇微張,尤帶不可置信。
誰能想到,在這一刻,他會突然,這麽認真的對她告白。
他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皇帝。
卻對她告白?!
她以爲,他這樣的男人,是不會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
或者說,不會輕易表露出自己的情感。
而且,在她心裏。
她覺得一個帝王,是不可能全心隻喜歡一個女人。
他有太多的選擇。
即便現在他口中的喜歡是真的,可是時間那麽長。
難保的,後面不會出現一個他更喜歡的人。
而那時,她又該怎麽辦?
一旦交付真心的她,該怎麽面對他移情别戀帶來的孤寂落差和痛苦?!
即使現在,她内心多麽的震動于他的表白。
可是理智告訴她。
她必須狠狠拒絕!
哪怕,她的内心,其實早已爲他而折服!
顧安涼深吸了口氣,緩緩從他手中抽回手,冷靜的轉身,冷靜的将頭的喜帕取下。
将喜帕抓緊在掌心。
她低着頭。
聲音也是低低的,"皇上,你覺得怎樣才是真正喜歡一個人?"
"......"龍禦深盯着她的側臉,魅瞳沉寂着,又好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顧安涼見他不答話。
嘴角牽了牽,微側臉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苦澀中透着無奈。
"我以前以爲,喜歡一個人就要得到他。我努力讨好他,在他面前,我永遠将自己下降到很低很低的位置,他一個輕輕的蹙眉,我都會想很多很多。
他是不是生氣了?我是不是哪兒沒做好?他生氣了不理我怎麽辦?我該做什麽讓他消消氣。
喜歡一個人很累,可是,我卻沒有一刻想到過放棄。
我一直在心裏安慰鼓勵我自己,他就算不喜歡我,可他也沒有喜歡别人,所以,我還是有機會的。
可是我沒有想到,他的心裏,其實是有喜歡的人。
而且,就算他真的沒有喜歡的人,在未來某一刻,他也許就喜歡上了其他人。
而你,他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怎麽努力,怎麽讨好,怎麽委屈自己,都無法讓他喜歡上你。
我有時在想。
如果我明白喜歡一個人,不是爲了占有。
我很早很早就放棄了執念,那麽現在,我和他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他依舊讨厭她,憎惡她!
而可笑的是。
她恨他!
也憎惡他!
甚至于,一切與他有關的,她都不想參與,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也許是她偏執了。
也許是她内心從未真正放下過。
隻是現在,她還是無法面對龍瑾,如一個陌生人。
看到他,她就會想到慘死的芯兒。
看到他,她就會想到她歡天喜地布置的新房,卻成爲他和其他女人的愛榻。
她不想再成爲過去的她。
也不想其他人爲了她,而成爲了過去的她。
她知道那有多痛苦。
而對于龍禦。
她從不否認,她對他的情感。
即便不是深愛,卻也是有愛有喜歡的。
她感激他在她需要的時候總是陪伴在她身邊,她喜歡他痞痞不羁的摸樣,更喜歡他那雙猜不透的黑色雙瞳。
可是她深刻的知道,他的身份,皇帝,除此之外,他和龍瑾,還是兄弟!
這兩個身份加在一起。
她實在沒有勇氣,跟他在一起。
說她懦弱也好,她隻是希望可以平凡一些而已。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嗓音很輕柔,帶着隐隐的啞意。
她微垂着頭,看不到她的表情。
可是他知道,她定然是紅了眼眶的。
龍禦臉色并不好。
怒意和濃濃的嫉妒在心口盤繞着。
可是他更心疼她過去所經曆的。
因爲他,親眼看着她從過去一直走到現在。
平心而論,若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落在其他任何人身上,他想,都是一次沉重的傷害。
而傷害之後,又是一道一碰就疼的傷疤。
也許會好,也許,永遠都不會。
她現在就像一隻驚躬之鳥,她也許害怕再次投入自己的感情而不得善終,也許隻是遠離過去,不想與過去再有任何瓜葛。
而他呢。
似乎,還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這樣一想。
所有的怒意又全數化爲對她滿滿的心疼。
龍禦微微歎了一口氣。
溫柔的拉過她的手。
讓她面對着他。
魅眸内的柔情好似要将她膩死一般。
"所以,你說這些,是要告訴我,你并不喜歡我,一直以來隻是我自作多情?"
"......"顧安涼咬唇,不敢看他的眼,微别開頭,點頭。
她說這些,隻是想讓他知道,強求而來的感情,不會有好結果。
雖然這個"強求",隻是她爲自己找的開脫之詞!
龍禦緊眯了眯眸,"你看着我的眼睛。"
"......"顧安涼擰了擰眉,沒動。
龍禦嘴角微勾,眼眸随之柔了柔,"怎麽?不敢看?還是,你說的這些根本就是撒謊,其實,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他以往跟她講話。
不是自稱"爺"就是"朕"。
而今日。
他沒有。
他說"我"!
這讓顧安涼有種,他和她其實就是平等的。
他們隻不過是塵世間,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
顧安涼心裏狠狠動搖着。
她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
水潤的眸子輕輕顫動着,顯示着她本身并不是很堅定的意志。
龍禦唇角勾起一彎柔軟的弧,俯身便在她眼睛上輕啄了下,而後才看向她,認真問,"現在,你看着我,告訴我,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說道這兒,停了停。
清美的臉龐肅然,眼眸深沉的盯着她。
緩緩道,"隻要你告訴我,你一點不喜歡我......那麽,我現在便放你回去,并保證,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他說着,再次重重握了握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安涼,你想好......如果你說不喜歡我,我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
"......"顧安涼心房狠狠顫動。
再也不會見面?!
眼眶紅潤,心髒一縮一縮的疼着。
莫名的恐慌的,讓她身子輕抖着。
她皺緊眉頭。
雙眼無助而糾結的轉動。
爲什麽?
他說再也不見面,會讓她這麽難過,這麽......害怕!
龍禦眸光深陷,将她糾結的表情看在眼底。
他臉上盡量嚴肅而認真,可天知道,他内心有多麽的緊張。
她若是說出不喜歡他的話,他就真的放她走,再也不見她嗎?!
見鬼了!!
似乎,連他自己都後悔,說出這樣的話!
濃眉深攏。
龍禦緊緊眯了眯雙眼,隻希望,她不要說出讓他發瘋的答案。
決定在狠狠的動搖。
顧安涼捏緊拳頭,拒絕的話還未從口中吐出。
她内心便已經空洞而難受着。
那種傷心,就好像有人在她心口狠狠挖了一個大洞。
她害怕失去這個人。
這個想法。
在腦海裏,從未有過的清晰起來。
人的一生中,總有這麽一刻。
害怕錯過一個人,害怕錯過這個人之後,生命中,就再也找不到比他更能左右自己情緒的人。
也害怕。
錯過的這個人,也許才是她此生唯一的幸福。
她微微閉了閉眼。
理智和情感在這一刻,似乎情感已經占據了上風。
她苦澀的牽了牽唇。
緩緩擡眸看向他。
眼眶是期翼的淚光閃爍。
“......你可以不要逼我嗎?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龍禦盯着她的眼,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可心底卻微微松了松。
她能這樣說。
顯然是已經動搖了。
她對他是有感覺的,一直以來,也并非是他自作多情。
暗舒了口氣,龍禦拉着她的手,将她輕樓進懷,“好,我答應你,不逼你,給你時間!”
顧安涼閉上眼,安心的靠在他懷裏。
她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可是這一刻,在他懷裏,她确實真切的感覺到了安全感。
銮駕緩緩往皇宮馳去。
龍禦低頭看着懷裏如小貓兒般蜷縮的小女人,眼眸,若清水柔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