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涼頭皮發麻,飛快脫了外衫沖了上去撲滅她身上的火,躬身剛把拖到手臂上,背上卻蓦地一疼。
微咬牙扭頭看去,才發現背部也被火把砸中,薄薄的衣料被燙開,皮膚火辣辣的疼。
憤怒和慌亂蓦地襲上頭,顧安涼眼中湧出熊熊怒火,死死咬緊牙,隻好抱着顧宜苓退到了門前的屋檐下。
四面煙塵,火從四處朝她嘶吼而來。
屋子裏木柱碎塌的聲音,以及顧宜苓瑟瑟發抖的身體,都讓顧安涼感到絕望。
微微低下頭,眼中猩紅幾乎奪眶而出,她強忍住。
即便絕望,她卻不願放棄生的可能。
因爲她現在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昏迷的顧宜苓需要她。
一個芯兒就夠了!
她緊咬着牙,擡頭看了眼頭的房檐,見還能支撐一陣,便将顧宜苓放了下來。
自己則沿着牆壁往院牆而去,希望可以找到一線生機。
院牆很高,帶着一個昏迷的顧宜苓,要爬出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顧安涼摩挲着牆壁而行,好幾次都被火把燙到了身體,衣裳褴褛,呼吸艱難。
終于在院門左側的牆壁上看到了一條窄小的口子。
顧安涼心中一喜,在院中搬了一塊大石往牆口砸,可是牆壁石土太硬,等砸出一道可容一人鑽出的洞口時,她握住大石的雙手已經被石頭磕得鮮血淋漓而顫抖得厲害。
欣喜的丢掉手中的石頭,轉頭正欲往上前扶顧宜苓,卻看見不知何時房檐上支撐的梁柱已經被燒毀,幾塊淬燃着紅火的木頭搖搖欲墜。
雙目驚恐大睜,呼吸抑制,顧安涼看了眼躺在門前的顧宜苓,臉色已經蒼白,倉惶的奔了上去。
指尖剛觸及她的衣裳,吱咯幾聲,一道木柱猛地掉了下來,重重砸在了顧安涼背上。
“嗯......”顧安涼徑直撲上顧宜苓,臉色刷白,她甚至能聞見皮肉焦糊的味道,那被烙烤的痛意,幾乎讓她想死掉。
死死咬住痛得發白的唇,雙手撐在地上想起來,可是力氣用盡,剛擡起的身體又猛地撲了下去。
許是被重力兩次擊中,顧宜苓疼得簇緊了眉,緩緩打開了雙眼。
當看到眼前滿頭大汗,臉頰青白的顧安涼時,吓得瞪圓了眼,剛要說話,便瞥見一道木柱從她頭砸了下來。
顧宜苓呼吸一緊,下意識狠狠推開顧安涼,自己則翻身擋在了她身上。
眼睜睜看着那道木柱落在顧宜苓背上,顧安涼驚得睜大眼,唇不敢置信的微張着。
顧宜苓本就身體虛弱,虛張着雙眼看着顧安涼,緩緩趴落在她身上昏了過去。
眼淚刷的掉了下來,顧安涼吸着氣,想伸手推掉她背上的木柱,可是她真的沒有力氣了。
看着昏倒在她身上的顧宜苓,她再次體會到生命的脆弱。
芯兒的,顧宜苓的,還有她自己的。
在這樣的絕境,她多麽努力的尋找着生命的出口,可是終究還是失敗了......
緩緩閉上雙眼,顧安涼伸手抱住顧宜苓,似乎已經對命運妥協了。
“嘭”!!!
一道踹門聲急速的傳了過來,剛閉上雙眼的顧安涼慢慢打開眼皮,緩緩轉頭看過去。
一抹芹長的身影蓦然從濃霧中探了出來,仿佛帶着光,照亮了她暗淡的希望。
擡眸往上,她看到一張繃緊的俊顔,那雙如迷一樣深邃的雙眼冰刻睊怒,狹長的濃眉緊蹙,看上去并不和顔悅目,臉龐甚至有些扭曲,可是落在顧安涼眼底,卻是那樣美好的存在。
接着,他粗魯的直接撩開顧宜苓,長臂一探,便将她輕松勾了起來,動作因爲急切一點也不溫柔。
他的手掌是冰的,甚至有些微抖的貼在她背上,有些疼。
顧安涼忍不住輕呼了聲,額上的汗珠顆顆滾落而下。
他看了下來,目光黏稠,貼在她滿是汗液的額頭。
顧安涼呼吸吃力,雙眼費力的掙着,一隻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口,懇求的看着他,“救我姐姐......”
龍禦掃見她掌心的血污,額頭青筋突跳而出,俊逸的臉龐騰燃狂怒,扭頭看了眼随他一同而來的禦天臧,而後大步往門外走去。
顧安涼着急,費力的扭頭往後看,見禦天臧已将顧宜苓抱起跟了上來。
強撐的意志松懈,她蓦地軟靠在他氣息清幽的懷裏,緩緩閉上了雙眼,而拉着他衣袖的手也忽的垂了下去。
龍禦腳步微微一滞,瞳孔猛然收緊,甚至不敢往下看,繃咬着唇疾奔而出。
……
“她怎麽樣?”龍禦攥握着拳頭站在榻前,漆黑的長眸緊鎖着榻上唇幹裂呼吸孱弱的小女人,沉聲問。
穆青晚擰着眉,清秀的臉頰刻着擔憂,從榻沿站起,恭敬的站在他面前,低頭道,“這位姑娘身上多處灼傷,加之吸入鼻息的濃煙使她肺部和心髒都受了些損傷,且,這位姑娘應是大病初愈,身子骨本就尚未調好,如今又遭了罪......”
說到這兒,她微微歎了口氣,“身體若想恢複完好,隻得慢慢用藥調養!”
她越說到最後,龍禦的臉越沉。
穆青晚用眼角小心看了看他,他臉上的嗜殺之氣叫她心驚。
認識這位爺以來,他脾氣古怪,喜怒不言于色,甚至于看上去有些不羁和匪氣,鮮少看見他在人前暴露他最真實的情緒。
可今日......
許久聽不見某人說話,穆青晚有些站立難安,求助瞥了眼李琰,李琰朝外使了個眼色。
穆青晚柳眉輕挑,躬身退了出去。
剛踏出門,細腕便被扣住。
穆青晚一驚,擡眸看去,雙眼又是一縮。
眼前的男人,身形巨碩,站在她面前就像一座大山,而他微靠進她的懷抱仿佛充滿了無限的力量,緊實的肌肉似要彈衣而出。
冷硬剛毅的臉龐似乎冷垮着,那雙黑瞳,如厲豹尖銳落在她身上。
穆青晚不禁整個人抖了起來。
“抖什麽?”禦天臧睨着她,眉頭不耐的皺着,下巴往另一間房擡了擡,“裏面還有一個。”
穆青晚臉一顫,眼角瞄了他一眼,點頭。
禦天臧才哼了聲,松開了她的手。
穆青晚幾乎逃也似的沖進了另一間房。
禦天臧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狠實抽了一把,不羁的摸了一把臉,正好看見李琰也從裏走了出來,便問道,“大爺我看上去很吓人?”
“......”李琰眉梢扭曲了下,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一本正經點頭。
李琰一走,屋内便隻剩下顧安涼和龍禦。
龍禦坐在床沿,黑深的眸子擔憂之色畢露,瓷白的長指輕拂過她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最後停在她幹裂得有些血紅的唇上。
龍禦心疼的吻了吻她的額頭,将她側放在榻上,細心的蓋好被褥,大步走了出去。
禦天臧懶懶靠在門外的房柱上,見他出來,打開眼皮看了他一眼,“怎麽?不陪你的美人兒了?”
龍禦視線沉着,嘴角勾着陰森森的笑。
見他這樣看他,禦天臧皺眉,心裏犯嘀咕。
龍禦看向李琰,“穆青晚呢!”
李琰微愣,道,“正給顧姑娘的姐姐看診。”
龍禦斂眉,“讓她過來!再另請一名大夫!”
很顯然的,他的意思要穆青晚專門照顧顧安涼。
穆青晚是西擎女醫,師承岪雲山神醫蔔昰門下,也是如今都城最好的大夫,而他們現在也在她的府邸。
李琰見他神色陰鸷沉鹜,不敢耽誤,忙叫了穆青晚,又馬不停蹄的出門請大夫去。
而龍禦吩咐完之後,也沒再看禦天臧,甩甩袖子就進去了。
他這幅摸樣,看得禦天臧一愣一愣的。
不爽的撇了撇嘴,邁動長腿就準備跟進去問清楚,問不清楚大不了就打一架。
一隻腳剛踏進房門,他又突地停了下來。
厲眸微縮......禦晴妩!!
狠狠眯了眯眸,轉身往外走去。
龍禦轉眸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魅色的眸子閃過一絲詭異的氣息,而穆青晚走進來的時候,便正好看見他危險的視線,肩膀縮了縮,竟是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龍禦見此,嘴角一沉,“還不快進來!”
穆青晚抽了眼角,提袖擦了擦額頭,快步走了進去。
龍禦拉開顧安涼身上的被子,看着她背部沁出的血液,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憐惜,“朕不希望她身上留下一點痕迹!”
聽說女子都很在意身上留下疤痕!
她定也是在意的!
穆青晚上前,輕輕拉開她身上的衣物,她背上的燒傷很嚴重,且有發炎的趨勢。
許是身上沒了溫度,涼風吹在背上,侵入傷口,顧安涼疼得緊閉着雙眼直抽氣,額上的虛汗也不停的往外冒。
龍禦看得火大,拂開穆青晚的手,替她蓋上被子,語氣薄怒,“你這裏就沒有止痛止血的膏藥嗎?”
“......”穆青晚手背被他一拂,立馬就紅了,委屈得不敢吭聲,連忙去找止血的藥膏。
俊眉深深勾着,龍禦坐在榻沿,将她輕勾在了懷裏,一隻大掌微抵着她的肩骨,不讓她背部的傷口碰到他的懷抱,怕這樣她更疼。
穆青晚找回藥膏便看見他小心翼翼的姿勢,又是驚了驚,卻沒敢耽擱,上前打開小盒裏面的藥膏,握着軟絨的棉巾便要給她擦拭傷口。
剛伸出手,手中的棉巾便被一隻大掌截過,“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