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氣氛冷凝。
龍瑾站在顧安涼面前,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睨着她。
顧安涼低着頭,看不見表情,聲音有些低,有些涼,“我有話跟你說!”
“本王也有話跟你說!”龍瑾轉身,再次走到她面前的時候,手裏握了一份明黃卷軸。
顧安涼盯了眼他手中的東西,面無表情的擡頭看他,摸樣清冷的仿若換了一個人。
龍瑾心中掠過一絲異樣,捏住卷軸的指微微收了收,“這是太後今早所下懿旨。”
顧安涼垂下頭,雙眼又落在懿旨上,便再不動分毫。
龍瑾低頭,隻看得見她黑呼呼的腦袋。
蹙眉,“不看看嗎?”
顧安涼眉毛動了動,接過,打開,幾排楷正渾圓的字體躍入眼簾。
“茲聞曦月國晴妩公主,溫良娴熟,品貌出衆,今得曦月國君應允,與順親王龍瑾結秦晉之好,立爲正妃。雩婁國郡主顧安涼秉承先帝恩浩,爲順親王側妃……”
蔥白的指尖緊緊掐握着那抹明黃色,周圍的空氣迅速凝結成冰,将她輕顫的身體集結冰凍。
顧安涼死死盯着卷軸上的字迹,久久沒有動作。
龍瑾盯着她白皙手背上微凸的骨節,眸光微縮,涼淡的語氣緩和了分,“太後懿旨已下,不能再更改。”
“……”顧安涼蓦地笑了聲,仰頭看他,“你以爲我要跟你說的事,是讓你違抗太後懿旨隻娶我嗎?”
龍瑾眸光一厲,爲她語氣裏的微諷。
臉色也随之黑沉了下來,愠怒道,“顧安涼,你無需陰陽怪氣與本王說話,本王……”
“龍瑾!”顧安涼微提高音量打斷他,在他停下來之後,才慢慢卷起卷軸,遞到他手中,“這是你的幸福,你接好!”
“……”龍瑾呼吸猛地一停,沉沉看着她。
顧安涼拳心微握,擡頭看向他,明淨的雙眼滿是笃定,一字一字道,“我、要、退、婚!”
龍瑾一愣,臉上瞬間閃過多種情緒,驚愕,不可置信,而這些情緒,最後又盡數化爲沉沉的怒意,“顧安涼,你做戲做過了!”
顧安涼沒有反駁他,而是靜靜的盯着他,用堅定的眼神告訴他,她并不是在做戲。
龍瑾繃緊唇,碜黑的雙眼緊曜着她黑亮絕然的眼瞳,默然冷靜的臉頰,在這一刻,他知道,她是認真的!
握住卷軸的手倏地拽緊,更深的怒意自心底湧上,他霍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進懷抱,“顧安涼,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
他手上的溫度透過皮膚表層滲入血脈,顧安涼緊緊握住拳頭,背脊挺直到僵硬。
眼圈不受控制的發紅,可她不能哭!
盯着他,“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麽!以前因爲我喜歡你,所以死皮賴臉的跟着你。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手腕處蓦然傳來的劇痛,截止了顧安涼接下來要說的話。
那句“我已經不愛你了”,用她輕柔堅定的嗓音說出,卻在他心間掀起了一陣狂風暴雨。
龍瑾染怒的雙眸劇烈收緊,潔白的面龐緊繃得有些駭人,聲線沉厲,“你說你不愛我了?”
“對,我不愛你了……呃……”
骨節脆裂的聲音在空氣中異常脆響。
顧安涼疼得臉色發白,本就虛弱着的身體幾乎因爲這股疼意而昏厥過去。
另一隻手死死掐着大腿,慘白的唇忽的扯開一抹諷笑,斜着眼角看他,“我說不愛你了你這麽激動幹什麽?龍瑾,難不成你發現你已經愛上我了,所以舍不得……”
身體被狠狠甩出好遠,直撞到門闆上。
顧安涼抓住心口,喉嚨一腥,白皙的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
接着,她聽見他說,“顧安涼,你如願了,從今往後,你和本王再無瓜葛,你和本王的婚事,本王會上奏太後,取消!”
顧安涼猛地抓緊心口的衣襟,沒有再說什麽,撤身,虛浮着雙腿,一步一步往外走。
龍瑾攥緊拳頭,目光陰鸷,盯着她緩緩挪移的背影,手中的懿旨,已不成形樣!
……
強撐着意志走出王府,顧安涼臉色青白,卡在喉嚨裏的腥味終于猛撲了出來,一口噴在了灰色的石闆上,整個人驟然失去支撐,往地上倒了去。
在觸及地面的前一刻,一隻勁實緊碩的長臂猛地纏上了她間。
顧安涼意識恍惚,迷迷糊糊中,印入眼簾的臉龐依舊模糊,卻莫名讓她心安,于是放松法警惕,任自己昏睡了過去。
……
“哥哥……”禦晴妩回到房間便看到庸坐在椅子上的禦天臧,雙眼一亮,朝他奔了過去。
“站住!”禦天臧在她即将靠近他時,制止。
禦晴妩腳步一滞,停了下來,臉色仍舊是歡喜的,“哥哥,你怎麽來了?”
說着,又要往他走去。
“禦晴妩!”
聲音凜然,有濃濃的警告。
禦晴妩渾身一抖。
不敢再動。
又看他神色危險,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兒。
抓了抓手,禦晴妩微吸了口氣,才撒嬌的說道,“哥哥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
禦天臧側坐在椅子上,一條腿随性搭在椅把上,冷冷刷了她一眼,“你不知道我怎麽了?”
禦晴妩心裏咯噔一下,臉色微變,咽了咽喉嚨道,“妩兒不……”
“禦晴妩!”禦天臧不耐的盯着他,幽哼道,“别以爲你是我妹妹,就可以糊弄我!”
禦晴妩唇發白,雙眼一下子紅了,低着頭,默不作聲。
禦天臧皺眉,“說吧,父皇母後什麽時候同意你嫁給龍瑾了?”
“……”禦晴妩咬着唇,不出聲。
“說!”禦天臧如雄獅低吼,不容人置喙!
禦晴妩吓得肩膀輕抖了抖,低低道,“我還在曦月國的時候,父皇母後就已同意……”
“……”禦天臧眼瞳深了深,沉默。
禦晴妩見他不說話,大着膽子擡頭看着他,紅着眼,堅定道,“哥哥,我喜歡瑾哥哥,五年前第一次見他我就喜歡上他了,這個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一定要嫁給他,不惜一切代價!”
禦天臧微怔,看向她。
她眼中幾近癡狂的執念,讓他皺緊了眉。
半響,禦天臧忽的撇了撇嘴,恢複了慵懶不羁,放下腿,“過來!”
禦晴妩抿唇,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幾分可憐幾分祈求的仰頭看着他,“哥哥,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禦天臧眼眸深如黑海,大掌抓住她的手将她拉進懷裏,“你确定不後悔?”
禦晴妩摟住他的脖子,身子窩靠在他的懷裏,語氣堅定,“不後悔!”
……
昏睡中的顧安涼并不安甯,因爲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她臉上四處爬動,不知疲累,攪得她心煩心亂。
想讓它不要煩她,可又懶得開口。
細薄的頸部皮膚如被火苗迅速燎過。
顧安涼神經兒一跳,睜開了眼。
也在她睜開眼的瞬間,領口的衣裳猛地往一側的肩膀拉下。
顧安涼甚至來不及适應醒來後的環境,大眼微慌的看下去。
“終于舍得醒了!”随着邪佞的嗓音,一雙黑深炯亮的魅瞳驟然出現在顧安涼眼前。
顧安涼臉色蓦地熱了起來,肩膀可疑的顫動,咬着唇沒說話。
“很冷?”聲線慵懶悠然。
顧安涼呼吸也急了,眼珠子瞪得圓圓的。
他将鼻尖湊了下來,有意無意的刷過她的鼻尖,卻始終不靠近。
顧安涼放在被子裏的手拽緊,像是終于忍無可忍了,咬牙,“你的手放哪兒了?”
“你的肩膀……往下那麽一點點!”語氣微啞,答得理所當然。
“……混蛋!”顧安涼臉色漲紅低吼,手腳并用掙紮。
中氣十足,看來恢複得不錯!
男人嘴角嚼了戲谑,慢悠悠道,“小姑娘,可不帶這麽忘恩負義恩将仇報的!”
他的手其實沒怎麽用力,因爲她感覺不到疼,可就是怎麽也掙不脫。
顧安涼氣餒,瞪着他,“你想怎麽樣吧?”
男人挑了挑眉,,“看着我的眼睛,然後告訴我,我想怎麽樣?”
他的聲音,如風一樣輕,他的雙眼,如巨大的漩渦将她的視線緊緊吸附過去。
顧安涼看着他的眼。
那雙眼真深,可那雙墨色瞳仁兒裏分明鉗了兩個小小的她……
蓦地倒抽一口氣。
顧安涼慌得别開眼,有些煩躁的蹙眉道,“我不知道!”
男人斜挑了眉峰,也不惱,松開她的手,動作輕柔,放進被子裏,而後起身,坐在床沿看着她,目光灼亮。
顧安涼知道他在看她,側了身。
不一會兒,軟榻輕彈了下。
而後,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近及遠。
他出去了。
顧安涼抿了唇,轉過身來。
簾帳是水青色的薄紗,在微風下如水波輕蕩。
透過薄紗她看到了屋子的布局,大氣典雅,簡單而舒适。
正打量着,原本出去的人去而複返,又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顧安涼立馬皺了眉,也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又背轉過身去,閉上雙眼。
榻上傳來的簌簌聲,讓男人微挑眉,唇好笑的勾了勾。
上前,挑開輕紗,盯着某個作鴕鳥狀裝睡的女人,語氣不自覺柔了下來,“小姑娘,别矯情了,來,把藥喝了!”
“……”顧安涼咬了唇,沒搭理他!
英挺的眉宇動了動,“其實爺不介意用更彪悍的方式‘喂’你,比如……嘴!”
那個“嘴”字,輕輕一繞,暧昧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