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甯猛地擡起頭,鳳眸劃過一絲驚詫。
也不過是一瞬間罷了。
她十分認真道:“自然是當真的。”
“好……好……”
太皇太後似乎是這才滿意了,便又返了回來。
這時間,縱有千般不易,也隻需一人歡喜。
其他的,都可以略過不提。
其實當時不過是一句讨巧的話罷了。
其實想來,不免有些心虛。
誰又知道,這事還能真落到她頭上。
不會兒,太皇太後便又站到她身前。
皺眉布滿了她的臉頰,隐約還能看出當年的容色絕佳。
“隻願你同小四,長長久久,此生相依。”
太皇太後這樣說道。
親疏遠近,手心手背。
從來都有一番計較,更何況那些叛臣逆子。
卿甯點頭,“我知道。”
也不必有其他的什麽。
“皇叔皇嬸自然是長長久久的。”
小翁主明媚道。
這皇宮内院有什麽,她不是不知道。
隻是知道了,也總要爲那一人留下的。
“太奶奶!”
大老遠的還不見人,小侯爺的聲音先至。
不一會兒便道了人前。
一一問過好,便看着卿甯,很是奇怪道:“皇嬸你怎麽還在這裏?”
卿甯也不解,她怎麽就不能在這裏了。
秦暮栩一看她這表情就知道了,輕敲着折扇道:“那些老骨頭正想着法子,把自家姑娘往宮裏頭塞呢!”
秦或即位已是必然,此刻是急着把女兒塞進來,必然也是有這一部分原因的。
卿甯來長明宮之前,還覺得那些人是爲了勸秦或繼承大統的,會苦口婆心的。
沒曾想,這走開沒多久,畫風就突轉了。
秦暮栩看她面色還算淡然,隻是許久沒有開口。
不由得笑道:“不如皇嬸去走一趟,若是他們見了您這樣的容貌,還有臉把自己女兒塞進來,那也真是好生有趣了。”
少年完全不像是重傷初愈的模樣,看起熱鬧來半點也不含糊。
卿甯不禁斜了這厮一眼,“不如你去看看,若有喜歡的,一并帶回府去。”
想想他從前那個長風侯府,什麽的美人沒有,比起列國君王的後宮。
那也是隻多不少的。
小侯爺一聽,連連罷手道:“玩笑!玩笑而已!還請皇嬸切莫當真。”
開玩笑,他那長風侯府好不容易清淨下來。
才覺得,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誰沒事還上趕着,給自己找罪受啊。
“你這孩子!”
太皇太後拍了他一下。
原本有些沉重的氣氛,被小侯爺這麽一打岔。
忽然就變得明媚起來。
隻是卿甯還沒說句什麽,就聽他又道:“不過這會兒,皇叔那裏十分熱鬧是真,他們想往後宮塞人也是真。”
卿甯面上淡淡,袖下的手卻微攏起來。
當下便朝着太皇太後道:“我先走了。”
“去吧。”
後庭的幾人看她大步離去,衣角翻飛。
小翁主道:“你猜!
她是出宮,還是去找皇叔?”
小侯爺搖着百折扇,故弄玄虛道:“都有可能。”
“淨說廢話!”
這特麽還能叫猜嗎?
太皇太後沉吟了好一會兒,忽然意味深長道:“她是去找那些要塞女兒的了。”
少年少女齊齊回頭,相視一眼之後,不禁心服口服道:“太奶奶英明!”
以皇嬸的性格,以皇叔護短的性子。
那些大臣們,估計會找虐找的十分精彩動人。
太皇太後望着那天邊流雲,緩緩的笑了。
世事已非,人事易分。
年華流轉,卻好在,該留下的,不曾流逝。
卿甯這會兒卻已經走得遠了,不知後面幾人說的什麽。
原本她是要出宮的,前面美人帶路,走着走着便沒了方向。
迎面來的十一,表情有些微妙道:“少夫人……您怎麽來了?”
卿甯想,若不是這厮表情如此微妙,問的這麽直接。
她估計就轉身,另外找條路出宮去了。
奈何這宮門前面的墨羽騎們,在看見她之後。
都用一種十分惶恐的,近乎那種主子要被捉雙了……那種目光看着她。
卿甯一時就覺得這腳步定住了,竟然腦子一熱,就走了進去。
前頭的人虛虛攔了一下,“少……少夫人……您還是不要進去吧……"
她不由得涼涼的掃了十一一眼。
這欲言又止的,又是怎麽個意思?
前面攔着她的墨羽騎憋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來一句,“您現在進去,可能……不太好。”
這欲蓋彌彰的模樣,更是叫看着窩火。
怎麽個情況的時候,她進去不太好呢?
這偌大的宮殿,還有這麽多人在。
秦或那厮還能在裏頭幹什麽?
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已經閃過一萬種可能。
秦暮栩那小子說話的樣子,還真不是一般的欠抽!
這些老臣子女兒、妹妹,難保沒有蒙了心,要往上撞的。
卿甯原本是個極其淡定的姑娘,此刻想來,卻不由得眉頭輕蹙了。
前面的墨羽騎似乎也隻是象征性的攔了一下,她往裏去的時候,衆人也隻是多看了兩眼。
有一種十分的新奇之感,隐隐之中好像還帶着那麽一旦期待。
卿甯這會兒也來不及去深究這些個人,是怎麽回事了。
她站在殿門前面,此刻雅雀無聲,腳步不免就頓了頓。
說好的熱鬧不已,鬧的不可開交呢?
難道是熱戰改成了冷戰?
似乎都靜的有些詭異了,越是詭異,她一顆心便越是懸着。
伸出去推門的手,有些微滞了。
怎奈兩旁内侍太監已經十分貼心幫她推了進去,随帶喊了一聲.
“容……夫人到!”
此刻喚姑娘未免氣勢不足,跟不上他們拔高的音調。
畫風一轉,便跟着容王爺喊容夫人。
卿甯對這一日一變的稱呼,已經是十分汗顔。
此刻又見殿内,群臣跪的筆直,頗有些屹立不倒的模樣。
也不知保持這個動作多久了,一個個苦大仇深,忠君愛國此志不移。
唯有座上的秦或,面色從容,如坐花間。
此刻正看見卿甯站在殿前,墨眸之中劃過一絲異樣神色。
随即薄唇微勾道:“夫人,過來。”
卿甯乍一下子站到衆臣目光之下,雖說平日也少見過這樣的場面。
就是這前後的差别,總有一種自己馬上要掉進坑裏的錯覺。
或許……應該說是掉進坑裏的過程中。
而且這種感覺,看見秦或微勾的唇角之後,越發的強烈了。
衆臣都用一種十分期盼的目光望着她。
同卿甯來之前,所想象的那種,可能面臨無數種狀态。
都……不太一樣。
此刻轉頭就走,未免也太掉面子。
更何況,秦或在那裏,總也不能是把她賣了的事。
當下便看着那首座之人,目不斜視的走了上前。
秦或緩緩起身,伸出手來牽她。
半點也不在意此刻正被衆臣的目光看着,含笑道:“你曾說此生必不爲妃,那麽……爲後如何?”
卿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腳步稍稍滞留了一刻。
隻是身後衆臣似乎比她還要更加緊張,冷抽氣此起披伏。
此刻卻是也明白了,容王爺一直都沒有要即位的事,大約也和這姑娘有關系。
他們都忍不住懷疑,這姑娘要是說聲“不好!”
容王爺是不是……立馬就能甩開這個爛攤子。
想想……還真是萬分惶恐!
她微微含笑,将手放入他手掌之中。
不重不輕的道了一聲,“也可。”
并肩而立的兩人,眉目稍稍溫軟,那是他們對着彼此才有的模樣。
不管是閑雲野鶴,還是高居皇位。
對于卿甯來說,隻要與他同在并無什麽分别。
更何況,對她來說,真真也是一個也可就夠了。
隻是底下的臣子們剛松了一口氣,馬上想起這句也可……
忽然又覺得有些沒法淡定了。
哪一家姑娘這樣狂妄啊!
天下女子求而不得的母儀天下,她垂手可得也就罷了。
偏生還用這樣可有可無的語氣,不知道要讓多少名門閨秀氣的跳樓自殺!
秦或忽然揚眉一笑,執着她的手。
開口道:“好!”
而就就在他聲音落下的那一刻,衆臣幾乎要喜極而泣。
行禮跪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如雷霆震耳,三呼萬歲。
北溱的臣子們也是覺得十分的不容易。
哪一朝的新君主,是像這樣萬呼萬盼還不肯答應即位的。
怎麽别人遇上的都是些争權奪政,上進無比的君主呢?
聽到這一聲“好。”,簡直要老淚縱橫,痛哭流涕了。
卿甯的耳膜一時有些被震得發疼,這特麽是怎麽個情況……
秦或卻望着他,墨眸之中柔情似許。
也是許多年後,卿甯才聽别人感概起。
這一日的場景,還是唏噓不已。
“欽天監!”
聽者連忙上前一步,“臣在!”
“日子選好了嗎?”
“這兩廂合宜的日子并不多見,最近的是下月二十五,還有……”
欽天監的那一位答的誠惶誠恐。
從未見過如此執着于此的君主,當下的也是有些汗顔了。
秦或問卿甯的意見,“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