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
秦小侯爺看起來倒是淡定許多。
衆人還因爲他這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隻聽他繼續道:“我不是想陷害你,我是要送你上西天。”
“拿出來給諸位大人好好看看。”
這一張張一行行,若非是秦逸軒做事太過。
将前線奮起抗戰的将士們逼的太過,秦小侯爺今日,又怎會如此相逼。
卿甯說罷,下意識的去看了秦或一眼。
卻瞧見他正望着自己,墨眸含笑,淺淺淡淡的。
卻是由心而發,分外溫存。
十一很快帶着将箱子裏的東西分發了下去。
差不多叫一衆大臣們人手一張,雖然内容大抵都不一樣。
但是數量還是相當足的,也不過對方願不願接。
統一塞在手裏,不然……
而秦小侯爺身後的小厮還端着一個小托盤。
他回頭掀了上前的白布,上頭是一碗成色十分劣質的米飯。
隐約裏還有幾分熱氣彌漫着,秦暮栩從小厮手裏接了過來,徑直地道秦逸軒跟前。
“這是你當日撥于軍中的糧饷,軍營上下都對太子殿下十分感激,故不敢受之,今日小侯特地給太子留了一碗。”
秦暮栩眼中殺意半掩,隻那碗蓋住了秦逸軒的唇鼻。
“隻要你敢吃下去,小侯便承認方才那些罪證全都是僞造的!”
他笑了笑,“太子,你敢是不敢?”
那些米粒被強行塞進秦逸軒的口鼻。
而後者在聽見這話之後,便用十二分的抗拒,來避免食用這一碗米。
這裏頭有什麽東西,秦逸軒自然是十分清楚。
隻是從來想過,會有自己食用的一天。
那些個還未來得及将手中罪證看完,便已經手抖的不行的大臣們,乍又看見了這一幕。
不免越發心中發涼。
忽聽得“啪”的一聲,瓷碗碎在了地上。
秦暮栩拂拂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秦或卿甯居高臨下,眸中之意越發分明……
瓷碗碎裂的一瞬間,失去支撐點的秦逸軒也一同倒了下去,
臉龐正對着碎裂的瓷片,劃出寸長的口子,血污滿面,便連痛苦都似乎變得十分麻木起來。
他的眼睛從秦暮栩身上掠過,死死的定在了面目淡然的卿甯身上。
這樣半點不受影響,居高而下而又不屑一顧的神色。
曾經……曾經這是他對她才有的神色。
癡心絕對不管他如何厭惡,無視她嘲諷她。
即便是她的在傷心,被人愚弄的在難過,
沒過幾日,便又會同從前一般出現在他身後。
那時候秦逸軒有多厭惡她,幾乎整個永安城的人都知道。
一個鄉野之地養出來的無知女子,竟然還妄想成爲他平陽王府的世子妃,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現在……
北和帝駕崩,原本要登上至高之位的他,被綁成死囚一般,跪倒這些奴才跟前。
跪在在陸卿甯那個卑賤女子身前!
沒有半點的反抗之力,不剩半點尊貴驕傲。
這叫秦逸軒怎麽不憤怒!
若是這碎瓷劃破的是咽喉,或許還會比現在稍稍好過一些。
滿朝文武跪的雅雀無聲,那些人平日裏恨不能用千般好話将他捧到天上的大臣們,此刻匍匐在地,連細微的聲響都不敢發出,更别說爲他争取寫什麽了。
這感覺從剛被貶到漠北的時候,更加令人難以忍受。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永安城,登上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怎麽能被這個賤人再一次,踩下去!
即便是死絕不能!
秦逸軒眼中恨意迸發,卻在這樣的場景之下,在沒有繼續活下去的顔面。
“我是太子!我才是北溱名正言順的太子!”
他怨毒的眼眸中忽然湧現了詭異的笑,衆人都還來不及反應。
便見他腦袋一歪,竟直接将自己的脖子磨向了那鋒利的碎瓷片。
血色乍破,很快便暈染了地面。
卿甯飛快反應過來,清聲道:“暮栩!”
小侯爺站的最近,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乍被一聲喚的清醒過來。
飛起一腳就将秦逸軒的腦袋踢到了另一邊。
連忙俯身去看,“真是沒想到,你也有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的一天。”
小侯爺的語氣中滿是嘲諷。
秦逸軒的動作雖快,好在碎瓷不是特别的立體。
以他目前被捆的姿态,很難做到一劃斃命,雖然此刻血流不止。
眼中越來越濃的恨意,卻說明秦逸軒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的。
“想死?”
卿甯的身影不是很響。
偏生此刻聽來就是格外的清晰。
秦逸軒被她一語道破,越發惱怒。
整個被踢到在地的身體緊繃着,就要直挺挺的站起來。
“不急。”
一旁的秦或語氣淡淡,好似對他的生死并無多少關心。
隻是由着自己妻子胡鬧的一個溫和丈夫而已。
周遭已經沒有其他人的聲音。
唯有這兩人的模樣格外的清晰,格外的刺眼。
秦逸軒忽然覺得十分難以忍受起來,這種感覺比他在漠北的時候。
第一次被人揮着鞭子搬沙袋,還要更加難以忍受。
秦暮栩在一旁閑閑開口道:“别看了,再看也不會是你的。”
這一聲說出口,血迹斑駁的秦逸軒忽然變得暴起。
“秦或,爲人長輩搶我的未婚妻,爲人臣子以下犯上,隻配被世人唾罵遺臭萬年的人,憑什麽來這樣指責我!秦或你憑什麽!”
可那人隻是看着他的夫人,眸色溫和,連半點要分給他的意思都沒有。
他在衆臣面前顔面盡失,這樣毫無形象可言的歇斯裏地。
換來的隻是那人越發輕蔑的無視而已。
秦逸軒在意識在這一點之後,牙關都咬的作響。
這粗長的麻繩克制了他所有的舉動,隻能将拳頭不斷的握緊又放開。
這樣被捆綁的滋味,被人踩在腳下不可擡頭的滋味。
讓他強撐着緩緩站了起來。
此刻,怨毒的眼睛全然落在卿甯身上。
她那樣從容淡然,好想眼前他從不曾有過什麽幹系一般。
僅剩的東西,那樣的厭惡那樣的不屑。
秦逸軒忽然覺得喉間滿是腥鹹上湧,強穩已經站不住的身形。
死死的盯着卿甯,忽然有些詭異的笑道:“你不久是爲了報複我嗎?當日我讓你臭名遠揚,你如今讓我失去一切,你高興了滿意了?”
卿甯皺眉,顯然不明白他這樣怨婦一樣的話,是怎麽來的。
鳳眸微眯,卻難掩不屑之色。
“你要這麽認爲,我無所謂。”
旁邊的秦或同她是一模一樣的神色。
兩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秦逸軒隻覺得心下抓狂,像是有千萬條毒舌發了瘋一般在他心頭吱吱纏繞着。
“你承認了!哈哈哈你承認了!”
他笑的面目猙獰,卻猶自覺得自己是當年那個,讓永安城女子趨之若鹜的少年俊才。
他看着秦或,生平第一次,用那樣快意,那樣得意的語氣開口道:
“你同他在一起不過是爲了報複我!好!我現在告訴你,你成功了,你對自己多狠!竟然恨我恨到,委身于這樣毫無人性的惡魔!”
向來是因愛生恨,從來沒有人會有無緣無故的恨。
即便容王樁樁件件都比他好,陸卿甯曾經像傻子一樣的喜歡的人,也隻是他秦逸軒。
這一點,即便是秦或對她再好。
也不可能抹殺去,那些人盡皆知的從前。
秦或眸色一移,眉目便寒了下來。
當下還沒有什麽别的表示,他卻覺得是自己說的話正到了點子上。
必然會讓這兩人關系難以恢複到從前。
想到這裏,心下那怨毒,大半都忽然都被快意淹沒了。
卿甯卻在此刻微微低了頭,鳳眸輕擡之時,帶了些許笑意。
本來就明豔的容顔,這一刻便叫人難以移開目光。
滿宮缟素做了陪襯,她緩緩了過來。
“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麽嗎?”
秦逸軒怔了怔,一時有些說出來。
下一刻便見她眸色漸冷,“自負到死!”
她字字誅心,秦逸軒身形猛地一晃,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卿甯卻依舊站在他一兩步開外,衣袖輕揚。
眉眼還是那樣的眉眼,眼睛裏卻在也不會有,當年對他癡迷之色。
“他于你來說是惡魔,而對我卻是此生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