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緊緊是一個開始。
似乎是聽到這一聲的乍起,被炸的血肉橫起的西橫兵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
傷殘衆多的北溱士兵,卻已經站在自己的方位之中。
幾乎在同一時間點燃手中的火焰,夜空被這火光照亮。
照亮的是他們奔向的死亡。
國難之前無生死!
他們拿在手中的火光,還沒有半刻遲疑的落在了地上。
被點亮的磷粉,此刻明亮的有些刺眼。
這下面的東西,會帶着他們回家。
會将所有的敵兵全部都留下。
“啊栩!”
知暖此刻顯然也明白了他的意圖。
難怪!
難怪這樣從容鎮定!
早知道不能阻攔住扶留的大軍壓境,早知道一切都走到難以控制的局面。
所有早早的就準備好了。
“早就叫你走的!”
秦暮栩的聲音有些發啞。
火光乍起的那一刻,這修羅場所有的人,都好像瘋魔了一半往外沖去。
特别是西橫兵,那樣人數衆多。
在跑起來的時候,還真的一點也占不到優勢。
你撞到我,我踩到你,驚呼成一片。
這根本不是什麽必勝之戰,而是必死之局。
“現在……來不及了。”
這一處早已經在他的布置之下,成爲了一片埋骨鄉。
這一火光一落地,所有人的性命,都要就此留下。
知暖看着他,忽然笑了。
此刻四周明亮的有些過分,對方的眉眼清晰無比的落入眼中。
即便别後重逢,多有相見。
他們也從不曾像今天這樣,靠的這樣近過。
“這是我的命……”
知暖笑着,眼淚卻奪眶而出。
粉身碎骨,挂念全無。
幾乎是所有人,都覺得今夜要以這樣的壯烈的方式落幕了。
可就在火光即将引燃地下所埋之物的那一刹那,忽然所有火色都被聚集到一處,凝聚于頭頂之上。
絢麗的幾近可以媲美天上的金烏,所有抱着必死心思的人。
皆是無比愕然的擡眼看去,火光又忽然在一瞬間,幻化成一條火龍一般。
沖向山峰高處,火光四濺,落石無數。
而那一片正是西橫兵逃竄的方向。
衆人還沒能從驚愕無比中緩過神來,那煙霧飄散之處。
火紅烈馬絕塵而來,那馬上衣袂飄揚的紫衣女子,臨風而立。
素指翻飛間,額間的火焰印迹若隐若見。
“皇叔!”
小翁主眼睛發亮,喊出一聲的時候,險些要哭成聲來。
身後玄衣如墨的男子,飛馳勒馬,立千軍萬馬之中,從容如初。
墨眸輕掃之處,寒氣逼人。
“皇叔!”
秦暮栩蹭的一下眼眶就紅了。
此刻雙方人馬,皆是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又回來的。
竟然退的退,跑的跑,留下北溱爲數不多的傷殘兵,眼中閃耀着重獲新生一般的光芒。
秦或翻身下馬,伸手讓卿甯搭了一把。
僅僅在這一變故之間,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一點晨光透過雲層,灑落了下來。
兩人翩然落地,目光投向如潮水一般退去的西橫兵。
眉間之間,一點厲色萦繞其間。
“皇嬸!”
幾人都圍了上來。
秦暮栩背後中了一刀,此刻卻恍然不覺一般。
十分歡喜的奔過來。
“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來的!”
此刻這笑的傻樣,要是說出去。
一定沒人相信這就是死守陣地這麽久的長風侯。
“小姐……”
知暖的眼睛蹭亮的,扶着秦暮栩一起上了錢。
開口喚她的聲音,卻如蚊子一般細微。
卿甯沒有看她,伸手在秦暮栩身上點了幾處。
先止住了血,又塞了一顆百應丹。
小翁主滿身是血的跑過來,這會兒才知道後怕一般,抱住卿甯的胳膊。
“真的好險啊,你們要是不來,我們今天就全部交代這了!”
潇潇剛一說完,看着她額間已經消失不見的火焰印迹。
忽然有些艱難的開口道:“皇嬸……你這是成仙了嗎?”
雖然這話實在是無稽之談,但是剛才那一瞬間的變故。
絕非人力可爲。
火光已經落下,即刻之間,便可星火燎原。
根本不可能再接回來,而且是在同一時間,把如此龐大的一場火源聚攏。
不僅如此,她似乎還可以運用自如的,将這一場火用來攻擊敵兵。
若非成仙,實在沒有正常邏輯可以解釋了。
“你就當是吧。”
對于九重星火的突破。
卿甯也無法解釋,雖說剛才那一下,效果驚人。
但這是非常時刻,她心下又急,怎麽控制的都不知道。
隻是轉瞬之間,情形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
卿甯忍不住看了秦或一眼,墨眸之中略帶驚豔,卻沒有奇異之色。
心下便無其他。
隻要在這禍害身邊,其他人怎麽看,都不必在意。
秦暮栩吞下百應丹,稍稍恢複了一些。
此刻看清秦或在眼前,不知怎麽的,臉上忽然多了幾分羞愧之色。
“皇叔,我……”
“你做的很好。”
秦暮栩大約原本是要認錯的。
忽聽得秦或這麽一句,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這樣……也算很好?
“紫驚雷?”
卿甯鳳眸微揚,有些訝異的看着秦或。
這個東西,她隻有在飛雪宮的時候,曾經給了秦或一個。
大約是後來給影衛們拿去研究了一番,這麽一想。
這些個奇葩們,也實在太可怕。
竟然可以通過自己研究,間接偷師了她的紫驚雷。
今天秦暮栩用的,威力顯然更加強盛,而且這麽大規模的運用。
着實驚人。
“我實在是想不出别的辦法了……”
少年無比苦惱的說道。
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狠絕到拉着這樣多的人一起赴死。
他是皇叔,沒有辦法在人數如此懸殊的情況下,反敗爲勝。
隻要用最殘酷的辦法,用這樣多人的性命爲誘餌。
阻攔住西橫大軍的腳步。
這一片所有的地方,都已經埋下了簡易化的紫驚雷。
扶留自己都是狡詐裏頭的祖師爺,尋常人根本騙不了他。
若是想要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用計引他上鈎。
着實難以實行。
其實若是白天交戰,發現這低下異樣的可能性還大一些。
可扶留這厮,是個半點虧也不願意吃的。
趁夜偷襲勝算最大,可也偏偏就是這樣,才會無法發現這處死地。
而此處地勢險峻,一旦轟榻,山峰人群全部炸成碎渣。
會如數要麽高處墜落而亡,傾落江水之中,兩邊都是死路。
絕無聲還之理。
這少年認真起來,也頗是決絕。
秦或拍拍他的肩,像是對待同輩的友人一般。
“皇叔……”
秦暮栩眼眶通紅,這一刻看起來,才有幾分少年模樣。
衆人皆是絕處逢生之後的欣喜之情,複雜又明快。
隻有容王在地方,一切困難都不足言道。
晨光微亮,而那一處火速退場的西橫兵忽然又倒了回來。
“你們,終于來了。”
人潮一般的西橫士兵齊齊推開,即便狼狽無比,以人數上看。
做出這樣的動作的時候,還是十分的聲勢浩大。
白色駿馬之上,一襲紅衣扶留穿行而來,唯一的不同的,便是衣上的金絲,着實金貴非凡。
即便是折損了如此之多的士兵,他面上依舊沒有什麽變化。
隻是臉上的笑意,難免多了幾分陰狠。
一衆北溱傷殘兵們,在見到來人的一瞬間變得無比警惕起來。
手中握着的武器,都硬生生又緊了幾分。
兩國交戰了這麽些時日,從未見過這一天露面。
可其言其形光是聽聞,就已經足夠令人發指。
卿甯看着來人,鳳眸之中火色逼人。
身側秦或面色如常,“剛好,我也要找你!”
兩廂隔火而立,其中屍體橫陳,血流如注。
卻都沒有落入兩人眼中一般。
扶留忽然看見她身邊的卿甯,狐狸眼微微一眯,殺機一閃而過。
“你居然還沒有死,真是太可惜了。”
語氣中似乎帶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欣喜。
“是嗎?那可真是太對不住你了。”
卿甯忍不住冷笑,袖下的手指不禁握緊了幾分。
每次看到這厮,都有一種把他打進十八層地獄的沖動。
能讓這一位廢這麽多的心思弄死,卻還好好活着。
而且每一次都比之前都活的更好的人,估計也就隻有她一個了。
兩軍對峙,實力懸殊天差地别。
可是北溱衆人無一後退,再不可能有比方才更槽糕的形勢了。
身前這一雙璧人,從容鎮定如斯。
他們又如何能做出那樣膽小懦弱之舉。
“秦或,即便你是天縱之才,就憑這些半死不活的殘兵,難道還想同我一決高下?”
扶留高立馬上,俯視衆人,嘴角的弧度上揚的正到好處。
第一次覺得這樣居高臨下的感覺真是不錯。
更何況是俯視秦或。
“你配嗎?”
秦或臨風而立,面色淺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