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地的小兵的額間正鑲着一顆小石子,血迹緩緩滲出。
表情還停留在恐吓李木匠那時候的樣子,便連自己是怎麽中招的都不知道。
小命就便已經交代在這裏了。
“誰!到底是誰?”
招募官慌得四處環顧,連忙招呼周圍的小兵們,圍成人牆。
以保證他自己的人身安全。
“你要是不出來,本官就把這裏的人通通都抓了,竟敢違抗皇令,襲擊朝廷命官……”
那廂雞犬不甯的鬧個沒完。
卿甯擡眸,有些差異的看着秦或。
沒有人看的清,那顆奪命的小石子是從哪裏來的。
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手。
隻有卿甯,這樣清楚他的手法。
即便秦或此刻面上并沒有多少表情,她卻感覺到了。
他在憤怒。
若非如此,秦或怎麽可能親自動手,殺這樣一個無名小卒。
當年的墨羽騎裏,沒有一兵一卒是強征而來。
愛國有志,甘爲君故。
這樣的情懷,絕不是用這樣奴隸的辦法,可辦到的。
可秦或在做完這個動作之後,一時沒有别的動作。
甚至也沒有說話。
“秦或……”
卿甯輕喚了他一聲。
那廂半響的驚吓過後,那滿臉橫肉的招募官,反而越發變本加厲起來。
“給我抓,隻要不是老的隻剩下一口氣的,全部都給我帶走!”
最新下來的消息,招募到的人數越多,可以升上去的品階越高。
更何況,這樣的差事也油水最多。
富貴人家的少爺公子,怕死不願意去的。
多花點銀子打點了,這邊及能給他随便找個人頂替了。
這會兒不比太平的時候,一上了戰場,缺胳膊斷腿是常有的事情。
還有些沒跑過兩場,就把小命交代在哪裏的。
戰場屍體堆積如山,誰管你是什麽身份背景,給你黃土一埋,屍骨難尋。
街上一些上了年紀的,想跑路也跑不動的,此刻便遭了難。
“官爺,我都七十二了,你帶我回去有什麽用,每天還得白費好些饅頭呢……"
街上頓時一片狼藉之色。
那些奉命拿人的哪管的了這麽多。
倒是這些老骨頭被折的咯咯作響,場面好不可憐。
秦或站在遠處沒動,幾人見了此人氣勢逼人。
一時間也不敢妄動,隻是四五人虛虛圍着。
“這……抓不抓?”
小兵小聲的問同伴。
滿街亂跑亂竄的行人,唯有這兩位,從一開始就十分平靜從容。
正面對上他們,非但沒有半點變化。
眼眸裏,分明還有幾分不屑之意。
卿甯也是沒有想到,這些人所謂的官兵,已經目無法紀到了這樣的地步。
打着爲國爲民的由頭,卻全部都是爲了自己能夠從中牟利。
這裏天高皇帝遠,就算真的發生了點什麽。
也不太會傳到外面去。
何況,現在的皇室,哪還有時間,管這些平民的“小事”。
“這小娘子生的倒是極好。”
衆人還不知如何動作。
那滿臉橫肉的招募官,已經興緻極佳的走了過來。
伸手就要摸卿甯的下巴。
秦或伸手一帶,輕輕将她帶入懷中。
緊接着一拂袖,那肥粗的身子,便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正落在那亂菜葉堆裏,活脫脫像個農家圈養的肥豬。
一時間,四處亂竄的行人們都頓了頓。
那個招募官帶來的小兵,更是驚得睜大了眼睛。
那姑娘的一根頭發絲都還沒有碰到,這人就已經飛出了十來步遠。
那眉目絕世的男子,墨眸之中淡淡一點厭惡之色。
衣袂翩翩的站在衆人之中,長身玉立,美人在懷。
好像方才的動作,同他半點也沒有關系。
“呸!”
爛菜葉堆裏,滿臉橫肉的招募官被小兵扶了起來。
“大……大人,您沒事吧。”
也怪不得這小兵都結巴了。
誰讓那廂站的,比他們這兵大爺還要大爺。
硬生生叫他們這些,平日裏奴隸别人的。
膝蓋一軟,就要給你跪下去。
卿甯猜不透他在想什麽,此時不走,也沒有别的舉動。
隻是眸色深沉。
這會兒,卻也不知道有什麽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場面一時有些定格住了一般。
招募官被小兵扶着強撐着走了回來,橫肉發紫,咬牙切齒。
“你……你真是好樣的!”
秦或連瞥他一眼都不曾。
“來人……”
那招募官剛舉了一個手勢,下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卿甯鳳眸微冷,擡腳一踹。
便又看見那肥粗的身體,飛出了極其圓潤的弧度。
小兵們擦了擦眼睛,好半天才相信這是又被踹飛了。
而且還是被一個,容貌幾乎明豔絕倫的女子。
這一雙璧人,站的那一個叫風華無雙。
一頭栽進爛葉堆裏的招募官,摔得那一個叫精彩萬分。
好半響才被人扶着坐了起來,就坐在那爛菜葉堆裏,指着兩人,惡聲惡氣道:“蓄意羞辱朝廷命官,給我拿下!”
小兵還躊躇着不敢上前。
又聽得一聲“那個女子要活的!”
卿甯這下,是真的忍不住冷笑了。
沒有想到,被人當街強搶,這種事情。
也能發生在她和秦或身上。
一衆小兵們也不知道做這樣的事做了多少回,一聽這話,抽着刀就圍了上來。
刀光刹時聚攏成一片。
卿甯袖間銀針存量正多,眸色一冷,還沒等她出手。
秦或已經攬着她,足尖輕點,飛身而起。
恰恰避開一衆圍攻而來的刀勢,随即有輕輕落下。
正才在那一群刀鋒之上,一人之力。
面色從容,還未有任何别的東西。
隻這樣徐徐站着,已經叫下方數十名兵士們面色突變。
抽刀欲退,卻也已經動彈不得。
“想在戰場上死,還在這裏死?”
秦或的聲音很是低沉。
卿甯的心頭徒然一緊。
他給别人這樣的選擇的時候,從來都不是玩笑。
兩人立于上方,卻好似有千斤之力。
一時叫下邊強撐着的士兵們,憋紅了臉色,還是忍不着越來越往下蹲去。
“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沒用……”
那招募官正罵着。
一匹火紅的駿馬,飛馳而來。
飛起一蹄,踹在他胸口。
那馬神采奕奕,鬓毛飛紅,長嘯一聲,衆人失色。
那倒黴催的招募官卻在今天第三天飛出去以後,連滾了好幾個圈。
瞪大眼睛,十分不甘的看着來馬。
吐了一大口血後,斷了氣。
這群刀之上的站的兩人衣衫飛舞,紅馬見了就要飛奔過來。
底下的小兵是在堅持不住,一大片都癱倒了下去。
長刀稀裏嘩啦落了一地。
眼看着這一蹄子能踹死人的神駒過來,趕緊都往兩旁避開。
飛火流雲騎得意洋洋的走近了,在兩人身上蹭蹭。
卿甯此刻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連這馬兒都找過來了。
她們這點平靜日子,也就真的是過到頭了吧。
秦或伸手,拂了拂愛駒的鬓毛。
眸色越深,而後輕喚一聲,
“卿甯!”
“走吧!”
兩人的聲音重疊至一處。
竟不知誰先誰後。
相視一眼,眸中笑意微微。
“當真?”
“你能爲我舍棄一切,爲何我就不能?”
秦或是她的秦或。
也是北溱的容王。
除卻萬裏江山的皇圖霸業,還有千萬臣民的責任。
說罷,她翻身上馬。
飛火流雲騎像是通了人性一般,在她手上蹭蹭。
卿甯朝着秦或伸手,鳳眸潋滟。
每一次,都是秦或爲她付出。
那麽一次,就由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