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軒這厮居然和他說什麽影響。
兩人都是清楚對方爲人,反正又沒有别人。
何必裝的那樣辛苦。
秦逸軒倒是很沉得住氣,微籠着手看他。
“原來是我看錯了,今兒個都沒出日頭。”
少年面帶譏笑,桃花眼裏多了幾分不屑。
就算皇叔不在,這永安城裏,也輪不到這厮來教育人吧。
秦逸軒面色稍暗,袖下的手又緊握了幾分。
面上卻很是和煦道:“你是來祭拜皇叔的,還是來這看日頭?我還忙着,就不奉陪了。”
經過這一場沉浮不定,他也從目無下塵的的世子爺,磨砺了幾分。
如今對着多年的老對頭,也沒有從前的針鋒相對。
這來回一場,他還是永安城裏衆星捧月的平陽王世子。
而那個将他踩進塵埃的人,卻随着陸府的大火,化成了灰燼。
遠在漠北的秦逸軒,被北和帝一紙诏書召回的時候,還在窮苦之地喝着渾濁不堪的土水。
從京城遠貶了出去,所有人都已經他竟然沒有翻身的機會。
便是連他自己,幾乎都是這樣以爲的。
可是天意就是這樣的這樣的出奇。
這一身雲錦絲衣,重新穿在了身上,秦逸軒站在永安城裏。
同從前一樣,不……是比從前更加受人擁護的時候。
這一切都如同夢境一般。
他一方面咬牙切齒的想要将那個對他不屑一顧的女人,從這裏頭挖出來,就算已經是一堆白骨,他也好好确認一番,那個總能在奇迹般避開所有死地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已經長埋于此。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陸卿甯是真的不會出現了,同他那個驚才絕豔,掩蓋住他們這一輩所有光芒的皇叔一起,從此再也不會被任何人提起。
然而,就是這樣複雜的心思,讓秦逸軒離去的腳步稍稍慢了一些。
正要往裏頭走的秦小侯爺卻忽然停了下來。
幽幽回頭,“你真的相信他們已經死了嗎?”
秦逸軒的身子徒然一僵,這樣的事情還能有假。
秦暮栩卻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摘下額間的素帶,随手一揚。
“皇叔可要看清楚,有多少人盼着你夭亡,多少人祈禱你長壽安康!”
少年聲音清越,懷中的少女忽然擡眸看了他一眼。
眼睛紅腫的煞是駭人,一個字都還沒來得及開口。
整個人便昏厥了過來,秦暮栩招招手,招了不遠處的侍衛。
“送她回去吧!”
這般說着,懷中溫軟的少女離去,他眼中的溫柔一瞬間便全部掩在眼底。
桃花眼輕挑,竟然就沒有再往裏頭走的意思。
大步而行,很快就于還沒來得及離開的秦逸軒,同步而行。
秦逸軒看着他的動作,眼中忽然帶了幾分危險的動作。
他用祭拜容王的由頭入了永安城,卻過門而不入。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北和帝的身體,又一天不如一天。
衆人心下都十分清楚,這時候可以待命膝下的。
極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君王,北溱之主。
“你要去哪?”
終于還是秦逸軒還沉不住氣,攔在他面前開口問道。
“我去看看太奶奶!”
少年眉目俊秀,帶了幾分無心俗事的閑散。
回答的理所應當,反倒叫眼前之人不知如何往下說。
容王去世,這表面上,一衆哀傷之色。
背地裏,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案稱快。
沒有秦或這樣厲害的角色在,不管是哪一個坐上了那個位置,都好拿捏的多。
真要說到傷心,大抵就是太皇太後了。
盼了這麽些年,好不容易等到最疼愛的孫兒,有了一個真心歡喜的未婚妻。
一切事情都朝着好的方面發展,哪知道這飛來一場大火。
一夜之間,就将一切的可能全然都燃盡了。
秦暮栩道:“你要同我一起去嗎?”
後者頓了頓,随即道了聲“好。”
表面功夫要做足,他自然不能輸給這小子。
誰知道長明宮裏,還會不會有點别的什麽。
于是,今日就成了平陽王世子和秦小侯爺同行,卻兩廂都十分平靜的奇景。
便連守宮的侍衛都不由得多看兩眼,生怕是自己眼花了。
隻是兩人還沒有跨進宮門,身後兵部尚書連奔帶跑的就沖了進來。
“緊急軍報,我要面見皇上!”
那火紅漆封的緊急軍報在衆人眼前一晃,宮門前的侍衛齊齊變的十分肅穆。
兩人的腳步皆是一頓。
轉身之際,孫尚書已經帶着身後的士兵匆匆往裏頭去了。
腳步如飛,不一會兒就走遠了。
這孫尚書也不是第一天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但是慌張成了如此模樣,衆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六年前,北溱同東臨一戰,墨羽騎威震四方,容王之名更是令人聞之色變。
此後,各國之間即便是心下不平。
亦是不敢在北溱邊境遊走半分,這一場動、亂來的蹊跷。
也不得不說,時機抓的十分恰當。
北溱國中因爲北和帝崇文的緣故,朝中重臣皆是出自儒門。
下筆千言,評古論秋,個個都是好手。
可真要說到拿真刀真槍上戰場,烽火連天,血流成河。
還真是沒有幾個人扛得住不暈過去的。
兩人各懷心思的對視了一眼,秦逸軒已經率先朝着禦書房走去。
這樣的大事,他如何能當做什麽也不知道。
自然是要第一個就去分憂的。
秦暮栩微微沉了雙眸,落後他幾步,卻也不急。
就北和帝那性子,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多大的決策。
也是時候讓她們這些人知道知道,沒有了容王沒有墨羽騎。
這太平繁華的北溱國,會是個什麽光景。
身後引路的小太監偷瞄了他幾眼,“侯爺還去長明宮嗎?”
但凡是個聰明的,這時候就應該往禦書房去。
即便平陽王世子從前再得聖心,也是有過前科的。
他雖荒唐些,卻到底沒有在人格上出過問題。
更何況,同樣都是自小便被選定的繼承人,誰比誰尊貴幾分,還不一定呢。
少年一身白衣素缟,幽幽應道:“着什麽急!”
該來的自然會來。
他繼續朝着長明宮走去,白衣翩飛,幾欲将他身上的閑散模樣全部消散。
腳下剛要踏進長明宮,便聽見了王公公略顯尖銳的聲音。
“侯爺!”
“皇上有旨,召長風侯觐見!”
他幽幽轉過身。
不知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封号,險些連他自己一下都沒有想起。
這長風侯是在喚他。
過了許多,他才反應過來道:“等我見過了太奶奶就去。”
王公公卻一臉爲難道:“這……這不好吧?”
“皇上和大臣們一同商量要事,侯爺還是即刻随我移步去吧。”
話說的還算客氣。
秦暮栩也不再堅持,看了長明宮朱紅色的宮門一眼。
道:“走吧。”
今日這一門之隔,也不知來日還沒有機會再見。
事實上,禦書房商量的要事,的确氣氛緊張。
秦暮栩走到門口的時候,正聽見裏面的秦逸軒很是貼心分析。
道:“朝中多文臣,暮栩出身将門,身懷熱血……”
他這活了小半輩子,倒還是頭一次聽死對頭這麽誇他。
隻是這兩句誇的代價太大,他還真是消受不起。
“啓禀皇上,長風侯到了!”
這一聲禀告過後,裏頭忽然變得雅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