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他明明帶着笑。
破容抽血之仇猶在,他都還沒有動手。
她竟然敢先發難,真是好的很!
卿甯的半張臉緊緊擠壓在案上,鳳眸中帶着一絲冷笑。
“你會!你當然會!”
那日在西橫皇宮之中,沒有取他的性命,便該知道遲早會有今日。
想來這位皇長子在西橫的日子,也一定過得十分精彩了。
隻可惜,沒有徹底毀去他這種臉。
看着還真是十分的礙眼。
“少主,我來幫你決絕了她!”
陸夢煙好像在一瞬間忘記了疼痛一般,沒有什麽比看到陸卿甯受罪,更痛快的事情了。
她手上的匕首再次刺來的一瞬間,扶留指尖飛出的銀針一閃。
卿甯卻趁着這短暫的空隙之間,一掌劈在他的胸口。
“不知好歹!”
扶留面露怒色,一掌與之相抵。
在武功上,她哪裏是他的對手。
随即,被一掌擊飛。
撞在槅門之上,珠簾斷裂,四處飛濺。
幾乎散架的卿甯強撐着想要爬起來,兩邊的白衣女子便飛身來擒她。
有了上一次的經曆,卿甯說什麽也不能再被這瘋子帶走了。
當即就地盤坐着,捏訣而起。
指尖沒有多少烈焰,反倒是周身之間,似有火焰焚灼。
層層火光噴湧而出,卿甯坐立其中,鳳眸緊閉,不止不休的念着口訣。
即便是死,她也絕不能在受人輕賤!
那兩名白衣侍女,還沒有靠近,就被鋒芒退後了數步。
高聲呼道:“少主,這人瘋了!”
竟然用這樣自殘的辦法,阻止她們靠近。
一衆白衣女子齊齊退後,扶留眯着狐狸眼後退一步,看了一會兒。
玄鐵扇在手心敲了又敲,“你以爲這樣可以等到秦或回來?”
他輕笑着,在她身前兩步鍍步。
“其實,我原本是不想殺你的!”
這話有幾分真心,卿甯是不知道的。
她隻知道,這人的話是萬萬不能信的。
她這一聲磨難良多,唯有此人,狠毒之至,平生罕見。
熱汗如流水一般,從額間淌下。
這樣的辦法還能支撐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隻是即便是這樣愚蠢的辦法,也好過什麽都沒有不是嗎?
扶留似乎耐心極好,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也在等着她體力耗盡,撐住不住倒下的那一刻。
夜空之中電閃雷鳴聲勢駭人,卻唯獨不見落雨。
就同她現在的處境一般,令人着急萬分。
“秦或不在永安城,知影也走了,陸卿甯你苦苦支撐着,難道還想着誰會來幫你嗎?”
扶留這厮一向注重攻心爲上。
今日也是不例外。
“你這麽怕我幹什麽?其實說起來我還真有些喜歡你,若不是因爲秦或……”
他說起這些話,半點也不見心虛。
語氣認真而深切,“你舍不得殺我,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卿甯……我千算萬算出現在這裏,可不是爲了就這麽要你的命的。你好好的收住氣息,否則就是我也保不住你活到明天!”
他半真半假,半哄半騙。
說的險些要把自己都感動了,也未能撼動她半分。
直道是卿心如鐵,水火不侵,風雨難動。
既然“陸梁桦”用真面目出現在了人前,也就意味着沒喲路必要再隐瞞下去了。
而她這個知曉了秘密的人,自然也是不必活着了。
唯一的區别就是,怎麽死……
扶留與她,夙怨已深。
絕非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開的。
唯有不死不休,才是最恰當的形容了。
今日,即便她不是身陷于此,照樣也沒有多久的壽命。
隻是命喪賤女狠男之手,心下如何能平?
卿甯強撐着一口氣,壓制了如此之久的烈焰之氣。
全部在此刻奔湧而出,刹那間清心閣裏亮如白晝。
所有人的面容都在此刻變得異常清晰,雖然她們此刻因畏懼這烈焰之氣而避之不及。
但是卿甯一旦倒下,第一個沖上來折磨她的。
也一定會是這些人。
卿甯鳳眸含光,輕擡道:“扶留,我并不後悔當初沒有殺你!”
她端坐着,面容幾乎被火光焚灼的绯紅。
即便是這樣狼狽的時刻,她卻有近乎決然的超脫之意。
看的扶留忍不住眸色陰狠,現在的她,比起上一次還要讓人驚豔。
明明她們站在對立面,明明她是秦或的心頭肉,他卻忍不住生了要搶到自己身邊的心思……
這樣一個陸卿甯,在他面前同那些女人一樣,乞愛求憐。
使盡渾身解數,隻爲求他多看一眼。
這樣的話,一定會比那些人都有意思的多。
若說她的相貌,上上之選的确不佳。
可這列國一直都不缺美貌之人,卻偏偏生了這樣一身傲骨的女人,着實是難得。
想想那驕傲的不可一世的秦或,竟然也瞧上了這麽一個人。
甘願爲之出生入死。
這一點,他在試探之前,着實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容王有多狠,這麽年的對手來看,也是僅此一位。
他原本以爲會一直這樣有趣下去。
但是,陸卿甯出現了。
她明明都對誰都冷得出奇,就算是當時受人追捧一時的秦逸軒。
在她眼中,不過形同草芥。
但是爲什麽,爲什麽秦或那樣的人,竟然可以得到她如此傾心相對?
扶留在西橫暗室之中,許許多多的不見天地的日子裏。
一遍一遍的這樣問自己。
他原本以爲,殺掉秦或和陸卿甯,便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目标。
多麽可笑,他總有這樣可悲的目标。
事實上,他也是這麽做的。
西橫國主年紀不小,一幫兒女如數入葬,隻剩下一個半廢不慘的風清揚。
扶留便成了西橫國中唯一一位健全尚在的皇子。
當年的母族的勢力,忽如春風又起。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把握西橫朝政,而且沒有傳出半點風聲。
伺機潛入永安如此之久,費心謀算。
隻爲一舉滅掉這兩個人。
可是,等他真的站到了這裏。
看到陸夢煙的匕首花到了她的臉上,卻一瞬間失衡了。
是的,他的仇人隻有他能動。
陸夢煙、周浩,他們算什麽!
身側幾人卻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麽,隻是因爲這陸卿甯耽誤了如此之長的時間。
實在不是好事。
“少主,既然不能靠近,不如……”
周浩比劃着暗器,開口同扶留說道。
這樣的氣氛實在太過詭異。
或許是連扶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再說什麽。
隻是這些實在是和他原本要做的,相差了十萬八千。
陸府早就已經引起了懷疑,今夜動靜如此之大,若不及早脫身,隻會因爲這個把全部的人都交代在了這裏。
“少主……”
一衆白衣女子聞言,圍而上前,隻是輕喚一聲,并不敢多言。
暗器的長處,此刻便體現在了這裏。
雖然現在的陸卿甯置身于烈焰之中,她們沒有辦法靠近。
可并不代表,她們沒有辦法下手,置人于死地。
隻是……少主的态度着實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