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前面的那個,半響還沒有聽到回聲,心一橫正好去抽門栓。
黑暗裏,忽然伸出一隻手給攔住了。
那人的臉逐漸靠近了些,陸富吓得慌忙後退了兩步。
“老……老爺……”
卿甯也是心下一驚。
陸梁桦這麽大半夜的,跑到這裏幹什麽?
她身邊的江姨娘早已經抖個不停,做了這檔子被抓到,别說什麽榮華富貴了,這府裏可有不少女人巴不得她被侵豬籠呢。
江姨娘雙手合十,求佛一般乞求卿甯不要将她推出去。
她哪有什麽心思管陸梁桦的破事,當時不動不響的瞥了江姨娘一眼。
屏住呼吸,聽着外間的動作。
“二管家真是辛苦,這麽晚了還想着出門去辦事嗎?”
夜色裏,陸梁桦的聲音有些陰沉,涼飕飕的,叫人不寒而栗。
陸富緊了緊手上的包裹,苦着臉同陸梁桦道。
“老……老爺,小的家中老母重病,實在是耽擱不起!”
“母親重病?”
陸富連忙點頭。
“那是該着急!”
他一副十分體諒的模樣,卻莫名的叫人心下一寒。
“那……老爺是同意讓我走了?”
陸富偷偷擡頭,試探一般的問道。
“我送送你。”
他也出人意料的好心。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雖然陸富也覺得有哪裏不太對,但是卻被一時的喜悅的沖昏了頭昏。
卿甯忍不住皺眉,陸梁沒這樣的行爲實在是不同尋常了。
正這樣想着,陸富的手已經再次搭上了門栓。
就在門快要打開的時候,一聲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和開門聲同時響起。
陸富僵硬着着身子回頭,“老……老爺……你……”
身側的的江姨娘張大了眼睛,張嘴就要驚呼!
這種時候,最會壞事就是這種人!
卿甯鳳眸一冷,連忙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好在陸梁桦正忙着處理二管家,暫時沒有注意到這裏。
被她捂住嘴的江姨娘,整個人都僵直在了那裏。
卿甯透過假山的石頭縫望了出去,正看見一直以手無縛雞之力的陸梁桦,從那染了血迹的包裹裏抽出幾張寫滿字迹的宣紙,塞到自己懷裏,然後扛着高大的二管家往這邊來。
難道是暴露了?
不免有些心下一緊,右手便握了銀針在手。
不管時候,有備無患總好過受制于人。
腳步沙沙沙的,她好像都已經感覺到了江姨娘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忽然聽到撲通一聲,她目光一轉。
便看見陸梁桦獨自一人站在幾步外的水井邊,正搬了假山群裏一塊石頭,往裏頭砸了下去。
然後又在一個人在井邊站了許久,直到确認下邊再不會有變故了才,将四周掃視了一圈,重新沒入夜色裏。
卿甯捂着江姨娘的姿勢,保持了許久。
手上的力道失了平衡,知道那人有氣無力的掰她的手。
在反應過來,一把将她放開了。
差點被捂死的江姨娘,連滾帶爬的出了假山後面。
眼角餘光,卻猛地看見腳下的血迹,吓得連忙離那口水井遠一點。
卿甯微微皺眉,剛才還約着要和二管家私奔呢。
才多久,就吓成了這個樣子。
“說吧,爲什麽要偷偷連夜離開陸家!”
卿甯淡淡站在假山前,看着已經吓得魂飛天外的江姨娘,鳳眸絲毫不掩飾不屑。
一個是陸梁桦的心腹,一個新近的愛妾。
要說是什麽真心傾慕,絕對是沒有人會信的。
一定是兩個人都發現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才會連夜撘夥一起往外跑。
“不說也沒關系,我這就送你和二管家團聚!”
她面容淡淡,說這話的時候一絲變化也沒有。
卻叫江姨娘整個人都癱軟了下去,一瞬間冷汗淋漓。
“前兩日,老……老爺,喝多了……說是這陸府一點也不是人呆的地方……”
卿甯微微皺眉,這話尋常人抱怨起來,都還算正常。
隻是要是從陸梁桦口裏說出來,還真的十分的詭異。
“說重點!”
江姨娘抖抖索索的了好半響,也沒有找到她想要的重點。
一想到旁邊這口井裏,有剛被扔進去的二管家,就忍不住不寒而栗。
“老爺……老爺說,還是西橫好啊……”
說的支支吾吾。
卿甯忍不住皺眉,拎了江姨娘一把,“他和西橫還有什麽關系,還有呢?”
據她所知,陸梁桦這個人,一向都不喜飲酒。
也從未聽人說過,醉酒什麽的。
還一度被評爲清廉正義之人,此刻從江姨娘口中聽來。
許多事,還真是諸多怪異。
“沒……沒有了!”
江姨娘顫聲道。
卿甯正想開口問,既然隻是這麽兩句話,何止把人吓得這麽快要跑路。
“當時……隻有我和來送酒的二管家在..我一害怕就問了他兩句,沒想到二管家隻是面色很古怪說,等老爺醒了的時候千萬不要多問……”
卿甯沒有打斷她,看來這個二管家知道的東西一定比她多。
否則,也不會勞動陸梁桦親自在這大半夜的,出來弄死他。
“我心下實在害怕,就去了找了二管家,他說……他說他拿到了可以換一輩子榮華富貴的東西,叫我一起和他走……”
江姨娘抖得厲害,偷偷瞄了一眼門口,面色煞白。
“什麽東西?”
卿甯一向隻問重點,今日能聽江姨娘廢話這麽久已經是難得了。
陸府難道還有什麽寶貝,是可以換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的?
難道……難道就是陸梁桦剛才拿回去了的那那幾張紙?
“不……不知道。”
江姨娘連忙搖頭,說罷又乞求道:“二小姐,我已經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了,你就放我走吧。”
邁出了這道門,趁着夜色遠走。
總好過不明不白的就把命交代在這富貴鄉裏。
卿甯自顧自沉思,沒有理會她,也沒有阻攔她。
那幾張紙上,到底是東西。
在江姨娘口中,竟然可以換如此令人眼紅的東西。
可她想了好一會兒,原本求着要離開的人卻還沒又走。
鳳眸微微一瞥,正瞧江姨娘谄媚的看看她,有看看她手上拿的包裹。
“二小姐,這個……”
伸手就要來拿。
卿甯鳳眸微微一揚,素手一擡,就把沉甸甸的包裹扔到了方才的那口井裏。
“你想要的話,大可以自己跳下去撈!”
說罷,她步入夜色裏,衣帶飄揚而去。
江姨娘肉疼的看了井口一眼,夜色如墨,面白如紙的就從後門奔了出去。
在那些眼中,這世上大抵是不會有什麽東西比自己的姓名更加重要了。
卿甯擡步上樓,正看見知暖在裏屋撐着瞌睡等她。
燈火半昏黃,隐約可見花枝倒影在窗台上,風姿動人。
正想放輕腳步,走到院外。
便看見小丫頭揉揉睡眼,笑道:“小姐,你回來了。”
卿甯淡淡“嗯”了一聲,擡步往裏頭走。
她總也這樣來去無由,總也有這樣一個人靜靜的等待着。
同她說一句“回來了。”
相處了這麽久,說一點感情也沒有,肯定是騙人的。
正因爲這樣,所以卿甯最不願意去看清她。
“天氣太熱了,我特意給你泡了一杯蓮子心,小姐喝了再去睡,會稍微舒服一些!”
知暖說着,連忙端着桌上的茶盞遞了過來。
睜着大眼睛看她,好像是沒睡醒還有些迷糊的樣子。
她向來沒有在晚上喝茶進食的習慣,此刻見小丫頭這副模樣。
不由得伸手接了過來,茶溫顯然還沒有她的手心熱。
大約是特意放涼了。
卿甯喝了一口,秀眉還沒來得及微皺。
就聽知暖道:“這東西雖然苦,但是清熱去火卻是最好的。”
她端着茶盞的手一緊,随即一飲而盡了。
随手把茶盞,放到案上。
開口道:“很晚了,你回去睡吧。”
卿甯徑直吹了燈,放下簾子往榻上走。
知暖卻在愣在原地,半響也沒有動。
大風吹得窗戶分分合合,呼嘯成一片。
卿甯已經在榻上躺下了,卻睜着鳳眸一時沒有睡意。
過了一會兒,雷電大作。
知暖關了幾扇窗戶,往這般走來。
伸手将她掀了一半到地上的錦被撿了起來,别到榻邊。
一邊搖着團扇給她扇風,風聲徐徐,頗有規律。
同知暖之前做的許多事一樣,讓人感覺到熟悉而安甯。
卿甯在黑夜裏默默合眸,盡量調整平複着心情。
這陸府實在太過複雜,大概是真的不能呆了,等到明天……
這也很漫長,也不知道多過來多久,她就被烈焰焦灼的身體終于有了些許睡意。
忽然聽到知暖在耳邊輕喚,“小姐……小姐?”
那那種近乎于試探的聲量。
這段時日以來,她時常陷入雷打不動的沉睡。
當下也就沒有回答,就讓知暖當她是真睡着了吧。
忽然又感覺知暖替她别了别被子,這小丫頭一直都操碎了心,卿甯心下一暖。
片刻之後,知暖屏住呼吸,在被子上摸索了許久之後,伸手摸向了她的袖間。
從暗處的冒出來的知影,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屋内,燈火一亮。
卿甯翻坐而起,鳳眸微涼,“你是在找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