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成親的時候是最注重良辰吉時的,誰知道這皇家人個個都不是善茬。
這邊剛解得差不多了,好歹是把玉梳子拿了下來。
宮人也又忙着給整理淩亂不堪的發髻,安怡強忍着沒有發火。
卻也是别人一看,便知道這時候太适合出聲了。
然而這時候,卿甯忽然淡淡開口道:“還要我梳嗎?”
她鳳眸裏微微含笑,面上一片體貼模樣。
沒她的事的話,就不用再待在這裏了。
“用不着你……”
安怡剛開了口,就被一旁的宮人攔住。
“方才的儀式沒有做完,還得再麻煩陸二小姐擡擡貴手!”
喜娘陪着笑,拿紅帕子在安怡身上,有模有樣的輕掃了兩下。
也不知道這小公主自己找的什麽苦頭吃,要找這個顯然不太對頭的人來挽發。
貴人的心思你别猜,反正你也猜不明白。
安怡咬着唇,沒有開口。
當下宮人們也隻靜靜站着,沒有任何的動作。
卿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滿殿低頭旁觀。
這一來,喜娘便有些尴尬了。
連忙附到安怡耳邊說道:
“公主,這必須是一個人梳完的,否則您以後的……”
這話顯然很有效果。
多怕一語成鑒。
安怡還沒等喜娘說完,便咬牙朝着卿甯說道:“有勞皇嬸!”
“還真是有勇氣那!”
一片低頭不語裏,小翁主的聲音饒是清脆歡悅。
卿甯鳳眸微擡,青絲如墨披散,一走動,便徐徐而揚。
她伸出一隻素手,去取宮人們遞過來的全新玉梳。
宮女連忙又拿上了錢,“陸二小姐……請你輕些……”
這是新嫁娘挽發啊,又不是剃度出家!
卿甯微微一笑,輕輕附上了小公主的頭頂。
一時四下的宮人們都松了一口氣。
安怡不能動,便隻能死死的盯着銅鏡裏的她。
試圖找回一些平衡感。
而卿甯的動作又從輕輕柔柔的,用玉梳從她剛才沒有完全解開的頭發上。
從上往下,曼斯條理的梳了下。
喜娘在一旁看得心肝直顫,别開頭唱道:“一梳梳到尾……”
安怡咬牙強忍着,面色開始漲紅。
衆女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真是看着都疼……
好不容易梳了一道下來,小公主已經是滿額冷汗。
喜娘連忙接着唱道:“二梳白發齊眉……”
算計而來的婚姻,何談什麽白發齊眉?
她的動作卻依舊緩慢而優雅的,好像一點也沒有看到安怡面色的變化。
疼的面色幾乎變形,想罵人不能再這個時候罵。
忍的快要吐血,一手抓在桌案上,指甲幾乎要扣入木屑。
“三梳子孫滿堂!”
喜娘的音量都不由得拔高了。
眼看着小公主一臉生無可戀。
“希望你不會後悔!”
卿甯放下玉梳,上面還數不清沾了多少安怡的發絲。
她今日加注在安怡身上的,不過是一點皮肉之苦。
但是被算計的徐然,卻要葬送自己一生的自由。
一場無愛的婚姻,毀掉的不緊緊是一個人的情愛之念。
安怡慘白着臉色,和厚重的胭脂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陸二小姐,你不妨先去歇息一下吧!”
滿殿千金小姐誰也不敢吱聲,喜娘連忙出來打圓場道。
這陸家小姐再在這裏多呆一會兒,公主八成就要氣炸了。
卿甯轉身出殿,原本也不願意多呆在這裏。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想過,破壞這場婚宴。
可是安怡既然已經纏上了徐然,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難道要讓一場荒唐情事,毀掉他這麽多年的努力嗎?
這小公主既然做的出這樣的事情,誰也不能保證還會不會有懷孕、尋死各種戲碼。
她不懂這小女兒的心機,徐然更是招架不住。
這樣一來,不如就趁現在。
就這樣吧……
“皇嬸,你等等我……”
小翁主看着滿殿千篇一律的面色,全然無趣,也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的腳步剛一踏出殿門。
“陸卿甯你這個賤人!”
安怡便怒色的滿面的,拂袖掃向桌上的一應物件。
“公主不可!”
宮人們連忙跪下攔着,把滾到梳妝台邊緣的東西有擋了回去。
“大喜之日,忌諱啊忌諱!”
喜娘也是滿臉的心累。
安怡十分憋屈的收回手,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
……
出了公主殿,滿宮都是爲了今日的大喜事忙活的宮人們,來來去去的。
小翁主跟在她身邊,便也也免了其他多餘的人帶路。
設宴瓊華宮,距離這裏其實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走了好一會兒,卿甯面色淡淡。
小翁主忍不住活躍氣氛道:
“皇嬸,你剛才是沒安怡忍的快哭了嗎?那樣子可真是太有趣了!”
她微微揚眸,“是嗎?”
皮肉之苦尚且如此,然後兩個人相處未必會同那小公主想的一半和美。
甚至是完全相反的,她也隻是提前給個告誡罷了。
這強扭的瓜不甜,強嫁的人也未必會幸福。
這剛說了一句話,氣氛很快就又陷入沉悶裏。
小翁主歪着腦袋看她。“皇嬸對徐侍郎到底什麽心思呢?”
要是說喜歡,肯定說不出讓他娶安怡那樣的話。
要是說不喜歡,剛才又爲什麽會給安怡故意添堵。
有時候的這些事,還真是讓人很難理解。
卿甯想了想,沒有說話。
這個世界對于男女之間純粹的朋友定義,是完全不同。
她已經說過好幾次,可顯然并不能被理解。
小翁主有些苦惱,“那這樣吧,我換一個方式問你好不好?”
卿甯擡眸,看了一眼明媚如驕陽的小翁主一眼。
不知不覺走近了攬月台,四下行走的宮人便爲數不多了。
她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
小翁主笑的眉眼彎彎,可算是找到一個話題了。
“那我就這樣說吧,如果沒有遇到皇叔的話,你會喜歡徐侍郎嗎?”
那樣溫柔文雅的一個男子,雖然出身貧苦,卻有一身風骨。
光是拒絕各家權貴的抛出的橄榄枝,惹得三千紅顔催淚。
要是編成書,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小翁主看着她身後,眼眸一亮。
随即補充道:“我不會告訴皇叔的,你可要說實話哦!皇叔不會知道的……皇叔……”
“不會!”
這世上沒有什麽如果,她對徐然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心思。
所以不必多想,也不必遲疑。
“我就知道!”
小翁主松了一口氣笑顔明媚,望着她身後之人。
“我家皇叔容色無雙,皇嬸要是不瞎怎麽會喜歡别人呢!”
卿甯直覺有些不對,僵直着身子沒有回頭。
也知道是碰上了那禍害。
一邊往後撤,一邊有些讨好的笑道:“你們聊,我先去忙啦~”
身後之人氣息溫涼,朝着她緩緩靠近着……
小翁主跑的飛快,四周很快就隻剩下了各自忙活的宮人們。
看容王爺和陸小姐在這邊,放亮了眼睛,遠遠的就避開。
卿甯淡淡回眸,顯然對他的出現,不是很驚訝。
當下也沒有說話,算起來兩人也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面。
那夜,她做了一個夢。
風雨如晦,濁酒傷喉,他的懷抱溫涼如昔。
一夜夢醒之時,卻不留他半點痕迹。
那時心境怅然若食,卻不會同他直言半分。
“我還以爲你打算不再見我。”
秦或薄唇微勾,微微含了笑。
卿甯卻道:“是你非要出現在我面前的!”
所以,就不算是她去見他了。
這皇宮這麽大個地方,要說是偶爾遇見。
鬼特麽都不信!
他淡淡點頭,語調微揚“也是,誰讓幾日不見,便思之如狂!”
她的脾氣真不算一般的大,這一點方得體會。
卿甯冷哼一聲,轉過頭不看他。
以前也就是性子怪異一點,現在倒好。
還動不動就甜言蜜語,暈的你分不清東南西北。
可那事徐然那事擺在那裏,怎麽就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夫人,你難道真要因爲一個外人同我生分了?”
秦或看着她,墨眸悠悠蕩。
也是心塞的緊啊,哪家的夫人會爲了一個旁的男子。
給自己的夫婿,發火焚書甩臉色的。
雖然這夫婿還是未婚的,起碼也是名分在前,情義早定不是麽?
“既然知道是外人,你還無事生非!”
卿甯也是怒了,有時候真覺得和這禍害沒有辦法溝通。
他無奈的伸出如玉手掌,撫了撫她被風吹亂的青絲。
“沒辦法……總要這樣,我才安心!”
他一臉理所當然,無所愧疚。
她秀眉微皺,“你到底安的哪門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