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守門的侍衛眼尖,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活菩薩一樣,眼睛發亮。
剛要上前行禮,她卻像是猛然清醒一般。
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守門的侍衛揉了揉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問身邊的同伴。
“我剛才明明看見少夫人了,你看見了嗎?”
另外幾人也連忙四處打量了幾眼,黑雲壓頂,大雨将至。
容王府門前連個活物都沒有,更别說人了。
“你想什麽呢?少夫人這會兒要是會來,咱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說到這裏,幾人感同身受的發表了幾句。
“不知道主子,唉……”
卿甯避在牆後,默默的憋了一口氣。
趁着幾個耳朵靈敏的守衛們正歎着氣,飛快的抄小道走了。
下雨的天氣,本就分不出什麽時辰。
她走了不知多長的時間,家家戶戶門前的燈都被風吹得亂晃,昏昏欲滅。
出了好遠的一段路,才松了一口氣。
還是和那禍害分開,各自靜一靜吧。
與生俱來的思想和做派,或早或晚都會爆發。
那些無法更改的動畫系,總有一天會成爲她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徐然這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正這樣想着,心情沉悶的難受。
遠遠的看着前面有個小破酒家的招牌被風卷的翻飛,大老遠的就能聞到烈酒的味道。
天際劃過幾道閃電,雷聲轟隆隆的,眼看着要下暴雨。
其他的店鋪似乎都因爲這破天氣的影響,早早的關了門。
卿甯擡腳走了上前,打算在屋檐下避避暴雨。
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名賭氣。
這一場特大的暴雨淋下去,身子弱些真就能一病不起。
“姑娘,這雨要下大了,您進來避避雨吧!”
徐娘半老的老闆娘站在門裏招呼她,頗是熱情的模樣。
狂風卷起街上的物件亂飛,她看了一眼,微濕的衣衫狂卷,眼睛都險些要睜不開了。
當下也不再客氣,擡腳便走了進去。
鳳眸微微一掃,便看見窗口那裏。
年輕的藍衣公子背對着她坐着,桌上的酒壇子倒了一片。
他卻恍然未覺,一口酒接着一口悶下去。
“公子!公子,你可别再喝了,我這小本買賣,可賒不了賬!”
酒家當家的一臉憂心的在旁邊勸着。
卿甯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那背影着實有些熟悉。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多情公子,傷心人啊總喜歡拿酒解愁、拿酒忘憂,卻不知道這是糟踐自己,也糟踐了酒!”
老闆娘陪她一起看了一會兒,頗是感慨的勸道。
她點點頭,不可否認這話說的有幾分道理。
那藍衣公子卻在這時,終于聽到了身邊那男人的說話聲。
大約是有些喝高了,四下摸索了一番。
也沒能找到錢袋,便擡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錢袋落在府裏了,明日叫人送來可好?”
那人隻擡了一下頭,卿甯卻看得真切。
俊朗的面容被酒色渲染,面頰上水珠不知是淚,還是窗外斜飛進來的雨點。
“看你長得這麽斯斯文文,怎麽還爛賬呢!”
店裏已經沒有什麽其他人了,當家的是個暴脾氣。
伸手一把就拎了他的衣襟,“沒錢還喝什麽喝,趕緊給老子滾蛋!”
“當家的……”
老闆娘連忙招呼了一聲,隻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卿甯已經大步走了上前,從隐身手環裏娶了一張銀票丢給那男人。
“放手!”
那男人看見了銀票,兩眼放光,二話不說都放了手。
徐然喝的太多,顯然已經穩不住了。
“小心……”
她連忙撐住了他。
徐然回頭,眼眸滿是驚詫。
片刻之後竟然有多了幾分羞愧。
隐者坐在窗口的原因,攜風送雨,打濕了一半的衣衫和頭發。
他的臉紅的不像話,大抵也是平素不太飲酒的。
這一次喝了這麽多,竟然還沒有醉死過去,也是挺神奇的一件事。
“清……卿甯姑娘,你這麽在這裏?”
他有些結巴的問道。
兩人好像又回到了相識不久的時候。
徐然客氣有禮,稱她一聲姑娘。
卿甯在對面坐下,緩緩說道:“隻是有點想喝酒了。”
就算她不是什麽愛酒之人,卻也知道永安城裏有名的酒肆比比皆是。
就這麽一個又小又簡陋的地方,着實算不上是什麽好選擇。
出現在這裏的人大多形容簡樸,絕非什麽富貴之人。
他如今官至侍郎,又馬上要做驸馬爺。
不知有多少人想請他,品一品那千金佳釀。
安怡公主纏的緊,府裏老人看了又多半是要擔心的。
可真要算起來,想要個清淨喝酒的地方,還真是不容易。
徐然頓在那裏,一時眸色有些發愣。
她照着老闆娘招招手,“再拿幾壇!”
正這樣說着,忽然一拂袖。
把桌上幾個酒壇子統統拂到了窗外,霹靂巴拉的碎了一地。
她笑了笑,擰着了一把可以滴水的雲袖。
郎朗道:“痛快!”
徐然看着她,忽然忍不住笑了笑。
酒意上了頭,那些不想記得東西,好像就這麽忘記了。
新酒很快上了桌,方才跟她閑談了幾句的老闆娘,看兩人熟稔模樣。
輕輕在她耳邊勸道:“這酒烈,女孩子家少喝點……”
卿甯沒有應聲,低頭就着粗糙的酒碗喝了一口。
果然不是一般的烈……
這小酒館的東西,沒有那些所謂的佳釀來的醇厚可口。
卻算是真材實料的,烈酒入喉。
然後,一碗一口就悶了。
她很想和武俠小說裏面的大俠一樣。
大笑一聲,然後贊一句“好酒!”
可惜前半部分做的豪爽,再想開口說話。
卻被濃烈的酒意嗆得滿口都是,好像心口都要燒起來。
“别咳……”
徐然紅着一張臉,笑起來竟然别是一番俊美模樣。
“越咳越難受!這酒啊,就是要多喝才會覺得好。”
他似乎是早有經驗。
卻平時完全不同,起碼在平時,他絕對不會叫秦甯喝酒。
卿甯聞言,重新倒了一碗酒。
風雨從窗口斜了進來,摻雜其中,絲毫沒有違和感。
一碗酒裏面,一半是酒一半是水。
她好像一點也沒看見,就這麽飲下,辛辣的嗓子發疼。
鳳眸裏,也微微有了紅色。
即便是以前,她也沒怎麽喝過酒。
更何況是這麽烈的。
徐然拿碗跟她碰了一下,又悶了一口。
微笑着說道:“記得剛來永安的時候,還是大雪紛飛的冬天……住在寺廟的小柴房裏,被褥怎麽也睡不暖,凍的渾身冰冷……”
目光有些渙散了,好像是回想起了很遙遠的從前一般。
“聽老人說,喝烈酒可以暖身子,可是身上銀錢拮據,隻有這裏最便宜,二文一碗下肚,再冷的冬天也熬過來了……”
他平日一直都文绉绉的,學識深厚的模樣。
不曾想,喝多了是這樣的。
卿甯聽他說着那些寒苦時候的事,心下有些發酸。
“可是現在……”
徐然卻好像還沒有說完,頗有不能理解的問道:“我喝了這麽多酒,怎麽就喝不暖了呢?”
風雨打濕了他俊美的臉龐,夜色籠罩了整條街巷。
酒氣上湧的卿甯鳳眸半斂,輕聲道:“對不起!”
她無能爲力。
徐然沒有說話,喝多了酒之後的眸子卻依舊明亮着。
看着她,好像有許多許多的話都藏在了裏面。
“徐然,對不起!”
她在一次朗聲重複道。
因爲說對不起這樣的話,就是明擺着耍流氓。
她兩輩子都在避免說着這種詞彙,卻到底是避免不了。
雖然她沒有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
卻到底是因她而起。
“不必說不必說……”
徐然連忙罷手,嘴裏喃喃重複着。
這酒總在該醉人的時候不醉人。
她這一聲對不起,是爲那人而說。
他何嘗不知。
隻是那人是她的心上人,真真切切的。
他又如何能怪那人,徒惹她傷心……
兩人同時倒了滿碗酒,盛了窗外呼嘯而來的無根水。
默契的一碰碗,飛濺而出的不知是誰的無奈。
一飲而盡的,不知是誰的妄念癡纏。
卿甯的酒意很快就上了頭,眼前徐然的面容,反複交疊。
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來,在來……”
酒水入碗中的聲音未歇,卿甯忽然碰的一聲。
倒在了桌面上,碗倒酒傾順着衣袖蔓延,滴到了地上。
“你這麽倒了?”
徐然停下來倒酒的動作看着她。
少女面容潮紅,長如蝶翼的睫毛的微微顫動着。
她離得那樣近……
或許是此生,唯一一次這樣近了。
酒館老闆娘和當家的正忙着收拾東西,無心顧及這裏。
徐然看着那嫣紅的櫻唇,腦中一片空白。
風雨催人,他不禁就這樣低下了頭。
而就這在這一瞬間,身側寒風卷境,來人一把将卿甯攬在了懷裏……